拜了三拜后,朝臣们起身,五味杂陈地望向新出炉的皇太女。

    那样软乎的皇太女,红扑扑的小脸压在她父皇的明黄盘龙纹上,帝王执掌天下的手承托着她,嗓音似寒刃过风雪般凛然,矜重中又带着警示,“皇太女已立,自今而后,你们都当恪守为臣之道,用心辅佐于她。”

    朝臣们忙呈忠心,“微臣定当尽忠尽智!”

    圣旨颁完后,洗三宴也就结束了,朝臣们心情低落地离开皇宫,皇太女,皇太女,真是荒唐违礼!

    一场洗三宴下来,除了帝后二人以外,也只有一个南王凑热闹似的舒心。

    瞧瞧,他说什么来着,嫡长公主的造化大着呢,这不就成了皇太女吗!

    南王踱步在宫道上,睨向不远处的朝臣们,啧~,其实只要不是一个昏君,这天下谁来坐都成,只不过他们这些‘高洁守礼’的大儒心里头不舒坦罢了。

    此时的后宫里头更是不可置信。

    “皇太女!柯妹妹可莫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西三殿里头的采女们个个不可置信都望着柯姓采女。

    柯采女面色灰败的坐下,一甩帕子,语气算不上好,“你们不信自己打听去,这种大事我还敢胡诌吗?!”

    “原以为皇后娘娘生下公主,我们能从缝隙中抠得几分希望。”柯采女讥讽的扫过在场的人,呵笑道,“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吧,皇太女殿下都立了,别想陛下能想起我们一分来!”

    采女们都不说话了,难怪洗三宴她们不够资格参宴,储君的洗三干她们这群低位妃嫔什么事。

    真是不公,后宫里头不是没有子凭母贵的先例,越皇贵妃生下的荣王就是如此,可就算如此,荣王都没有成为太子!

    东宫倚云道上,贺玥和宁如颂并肩慢悠悠地走着,没有带随侍的宫人们,团儿由奶嬷嬷带回永定宫休息。

    两人宽袖下的手相握着,传递着的温度是结爱的凭证、贴近的两颗心。

    贺玥两年多没有踏足东宫,如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感慨地对他说,“持珏,你那时真可怕。”

    在宁如颂之前,贺玥从来没遇过似他一般的人,有着上乘的皮囊和一等一的薄凉,他说每一句话,每一道目光都似带着血槽的匕首,刺进人的胸膛里头,挑着人最紧要的筋脉。

    贺玥闲庭信步,偏头看他一眼,“现在倒是不怕了。”

    宁如颂没有问为什么,自是先认错,“尽是我的错。”

    天色有些要暗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光倾在宁如颂的身上,容色晃人,他心里头在笑,蔓延着喜意,玥玥这般平静地提起,何尝不是真真切切的放下过往。

    往日岁月对贺玥来说没有眷恋,是泥泞浑浊到不堪入目,对宁如颂来讲又总带着可惜,可惜自己太过庸俗卑劣,为何不早早识清自己的心。

    他更不得把自己给剥开,对贺玥呈上跳动着的心,随她拿捏把玩,碎了也成,好歹烂在她手里。

    血海里蹀躞,炼狱中攀爬,宁如颂的情爱观就是如此偏激,贺玥是他唯一的清明。

    “玥玥,等团儿再大些,禁得起奔波了,我们就回一趟李家村吧。”宁如颂转过头瞧她,念念不忘她曾经的话,“你可说过的,要在那补上一场大婚。”

    “好。”贺玥缓缓点头,无声的笑了笑,“我还会骗你不成?”

    …………

    晚间,贺玥坐在铜镜前,慧青替她取下发簪和耳珰,心疼地持着玉梳给她梳发,嘴上耐不住地说着话,“娘娘,后面些日子您不能再出去见风了,月子得坐满,最好坐双月子,趁这段时间将身体调理好。”

    俗语说的好,月子坐满,身子不空。不过今日是特殊的一天,小公主得封皇太女,皇后娘娘怎么也得亲眼看着。

    “身子最重要嘛,我不会任性得。”已经借此机会洗过澡和头的贺玥应的很快,天知晓她前三天是怎么过的,头也不能洗,澡也不能泡,难受了只能用浸过温水的帕子擦擦,真是折磨人。

    嗳,她怔了会,将视线移向坐在一侧的宁如颂,这位主儿还真是大神,每晚还拥着她睡觉。

    宁如颂对视线何其的敏锐,他略弯眉眼,清朗温润,风姿天成。

    嚯,贺玥偏回目光,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脸果然已经微红,这能怪她吗?她自己也不知怎么,最近对宁如颂愈发有女子的心思了。

    她用手背凉的一侧贴在自己脸颊上,心里嘀喃着,宁如颂那源源不断的心绪到底是影响了她。

    他在她跟前总是心海温热粲然,晕染着她贫瘠的心,时日愈久,她越分不清纠缠在一块的情绪。

    慧青察觉到皇后娘娘和陛下之间眉眼传情,手上动作加快,将娘娘的发梳的顺滑后就退下了。

    贺玥起身掀开二重垂帘,走到床榻处坐下,“持珏,我那时还和你约定过一件事,这几日你却提都不提,是不打算应允了吗?”

    那日,二人还做下约定,宁如颂会给贺玥一个随时可以出宫的牙牌,只要每晚能回宫就好。

    忘了吗?宁如颂还真没忘,但是实际上只要贺玥不主动提,宁如颂就会当从来没有这事。

    “玥玥放心。”宁如颂面不改色,“牙牌我已经命小关子做好,明日就能给你,单单开了一道西南宫门,那里出宫更隐蔽些。”

    他会给贺玥她想要的一定范围内的无拘无束,总归每个晚上她会回来,回到永定宫,回到他身边。

    “你不怕了?”贺玥颇为纳罕的出声,柳叶眼打横一瞧他,灯火朦胧间,眼梢都含着风韵。

    “不怕。”贺玥的话宁如颂明白,他其实不怕她一走了之,两人之间兜兜转转到了现今,心里头都有了跟底,不会妄加改之,也算一种不能言明的默契。

    也没有万一的可能性,明面上她会带着随侍的宫人,暗地里也会有数不清的暗卫,翻了天,也走不出云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