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玥暂时在马大娘家住了下来,谁的心善都有一个度,马大娘有基本的为人良知,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她做一个大度的善人。

    初见贺玥时,她穿得单薄,马大娘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她腕间的琉璃手串,由同等大小的蓝色琉璃珠串成,就是她这浅薄的农妇也明白这手串定是价值不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贺姑娘还有最后翻身的本!

    农家的饭也就两道有些蔫吧的素菜,伴着豆菽饭吃,各种粗糙的杂豆口感很怪异,贺玥不挑剔地吃着,现在有吃的就不错了。

    吃好后,她动作麻利的将碗筷收拾好,蹲在灶间的水盆前洗着碗,很是勤快。

    “贺姑娘瞧着也是吃过苦头的人,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人。”马大娘站在灶间门口,语气很惊奇。

    “我父母早亡,族里虽然养着我,但是也没派什么丫鬟伺候我。”贺玥将洗好的碗叠好,起身放置在灶台里侧的篮筐里,语气又蓦然哀婉起来,“后来嫁给我相公,本以为会苦尽甘来,没想到我就没有享福的命。”

    贺玥苦中作乐的腹诽道,要是能回去,又多了一个兼职的路,一个群演她还是能当当的。

    灶间的位置不好,又只有一扇小窗,光线有些弱,贺玥头发用青色的布拢合起,脖颈洁白的晃人,马大娘想,人美,肉皮也白净细嫩,无一处不扎眼,要是她想,只要去县上那些公子面前一站,以后哪还有什么苦头可吃?

    马大娘心里讽刺自己,一个泡在苦水半辈子的人倒是怜悯起旁人来了,于是打直腰板,口吻强硬起来,“贺姑娘,我家那口子和我儿子快要从县上回来了,实在是没空屋子。”

    “再说,只单单我一个老婆子在家还好,他们回来后,若是你还在我家的话,村里就要传风言风语了。”马大娘面上一派装出来的不忍,走到贺玥面前持起她的手,话头一转 “你再怎么样也是富贵出身,应当还是有些家底的吧?”

    马大娘手上力气加大,贺玥微蹙眉后退,得嘞,该来还得来,天底下就没白食。

    “贺姑娘,这几天,我供着你吃供着你穿,我家里头也不富足。”马大娘语气急不可耐,“你说大娘我挟恩图报也成,可撒出去的钱,总得收回来,不然我家那口子回来定是要骂我败家的!”

    终于图穷匕见,这几天贺玥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马大娘的目光一直在她手腕上打转,这琉璃手串在现代便宜的很,可在古代就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可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异世,贺玥半点依靠都没,有些亏还得吃,别人得了自己想要的利,才不会剑走偏锋的起黑心。

    贺玥眼神真切,回握马大娘的手,极力让自己的话听着没那么现代,“大娘这是什么话?!我哪是那种忘恩之辈!”

    她松开马大娘的手,将藏在袖子里琉璃手串捋下来,放在掌心,往马大娘眼前递了递,眼神真挚,言语恳切,“这是我唯一剩下的,打算寻个当铺当了,等得了银钱后,就立马加倍还清这些天大娘贴在我身上的钱!”

    蓝色琉璃很透亮耀眼,马大娘忍不住伸手欲触碰手串,贺玥好似恰好的收回手,将手串给戴回去,用袖子给掩好。

    马大娘讪讪的笑了笑,后想着即将到手的钱又心花怒放,这贺姑娘就是有眼力界!

    “成!”马大娘又恢复了往常的和善,不见方才的咄咄逼人,“找当铺的事,大娘来打听,定不会叫你吃亏!”

    …………

    贺玥和马大娘站在何府的高大朱门前,门前两侧坐落着威武的狮子门当,匾额上刻着‘何府’二字。

    “大娘,不该是去县上寻当铺吗?来这何府作甚?”贺玥问马大娘。

    马大娘面带得意地说道,“我可是打听了很久,这新来李家村的何公子最喜欢搜罗这些精贵的物件,只要他真正看上眼的,千金也愿意。”

    “况且就在村子里,不用等牛车,牛车多贵,一次两个铜板呢!”马大娘大踏几步,用门环叩门。

    “当啷当啷!当啷当啷!”

    很快门就开了,天知道张侍卫在门后等了多久,才等到这敲门声!

    “何人,到何府有何事?”张侍卫对着二人问道,视线停在贺玥身上,饶是他在宫中见多了姿容不凡的宫妃,这会也不禁愣怔了下,霞姿月韵,就算半点装饰都无,也有着说不尽的清灵在里头。

    张侍卫倒不奇怪,能让太子殿下时刻惦记着的女子又怎么能是寻常女子。

    贺玥和马大娘将来意说清楚,张侍卫装小厮装的有模有样,双手抱胸,“先拿出来给我看看,不是什么俗物都能到主子面前的。”

    贺玥打开包着的帕子,露出里头琉璃手串,张侍卫瞧了一眼,还真是稀罕物件,手往里头一摆,“两位请跟小的来!”

    视线豁然开阔起来,景色奢靡,来往的下人很有规矩,并没有用打量的目光瞧二人。

    贺玥心里嘀咕,这个宅子搁现代,她都要买票才能进,最少要十元,还是凭学生证打完折以后。

    宅子很大,张侍卫不可能让贺玥徒步走到内院,早就备下了轿子,为了不突兀,还特地备下了两抬轿子,语气恭敬,“请上轿。”

    贺玥被这阵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要说些什么,马大娘那边生了怯意,连摆手,诚惶诚恐的说道,“不了,不了,这手串是贺姑娘的,她随你进去就好,我在外头候着!”

    马大娘的话正中张侍卫下怀,本该如此,太子殿下的目的是贺姑娘,中间夹着一个老妇怪煞风景的。

    张侍卫指了一个婢女扶贺玥上轿子,“贺姑娘请,主子这会应该在内院文月居里头,过段时间小的就不能保证了。”

    贺玥骑虎难下,只能笑着应下,手里牢牢攥紧包着手串的帕子,垂眸思忖,希望何公子能出个好价钱将它买下,以后恐怕很长时间里都要靠今天得到的钱过活了。

    轿子顺着雕花石砖的路直行,缓缓地走着,轿帘合上,贺玥没有看到来往的下人对上轿子时纷纷躬身行礼。

    进了二重门,绕过影壁才真正到了内院,轿子停在文月居前,婢女扶贺玥下轿,轻声细语,“贺姑娘小心些。”

    贺玥从没有被人如此细致的服侍过,难免有些不自在,脱开手,“你前头引路,我在后头跟着你。”

    电视剧里的高门婢女不是大多捧高踩低,先敬衣裳后敬人吗?难不成是她运气比较好,何府的规矩森严些?

    贺玥对婢女的敬业精神表示叹服,一直微垂着头,一路上贺玥愣是没有瞧清她的脸。

    “是。”婢女先行一礼后,才顺从的引路。

    走过回廊,踏进屋子里,婢女不敢再走到贺玥前头,退立一旁,掀起垂帘,恭顺开口,“姑娘进去吧。”

    贺玥看清了坐在圈椅上的男子,第一印象就是生的真好,清绝俊雍,似景画中活生生走出来的人一般。

    “下人已经通传过了,想必你就是贺姑娘。”宁如颂很温雅的勾起唇,眼尾上挑,迎上她的视线,手往前一摆,示意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声音很年轻,贺玥悄悄瞧他,发现他约莫十九二十的年纪,却半分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之感,神情温然有礼,眉目朗然,很难不叫人生出好感。

    贺玥略微有些局促地坐下,“是的,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