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黄昏时分,天还远远没到亮的时辰,贺府灯火通明,宫人伺候太子妃洗漱穿衣。

    翟衣加身,很肃重华美,花纹由五彩丝线细细绣成,祥云花卉栩栩如生。

    梳头的不再是小虹,而是宫中特意派下的梳头嬷嬷,口中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

    发梳成了高髻,凤簪、步摇一一簪上去,缀着玉珠和华美的宝石,贺玥觉得自己的脑袋在慢慢变重。

    屋内人很多,面色紧张的宫人们,作陪的夏素灵,当今四公主和六公主,还有一位大长公主,她是靖穆帝的嫡亲长姐,身份尤其尊贵。

    被太子请来做脸面的大长公主坐在右侧的椅子上,笑着很和蔼,五十的年纪容貌依旧端丽。

    大长公主手上轻摇着团扇,为了应着起喜气,团扇子也是红底的百花图样式,“女子一生就这么一次大婚,太子妃可得打起精气神来。”

    小暖和小虹从屋外进来,手里端着吃食,糕点果子一应俱全,被放在贺玥抬手就能触及的桌上,贺玥正饿的难受,顺手拿了一个糕点吃,“大长公主说的是。”

    大长公主看着满屋脸色没有任何异样的嬷嬷和宫人笑了一下,把团扇放到一旁,也拿了一个糕点用帕子托着吃。

    果然是宫中御厨的手艺,谁能想到啊,她这太子侄儿竟是个情种,处处都打点好了,生怕太子妃贺氏受到一点磋磨,教习嬷嬷快成了伺候人的普通宫女。

    因为贺氏出嫁没有个扶上翟车的长辈,就亲自把她给请到贺府,她一把年纪还真就起了一点兴致,想着来瞧瞧贺氏是哪冒出来的精怪?

    奇了!大长公主很诧异,皇家中的男人深情也好,薄情也罢,都是一等一等锯嘴葫芦,是那撬不开的蚌壳,谁也别想撕开他们矜傲的体面。

    如今这位太子倒是和他父皇皇祖父全然不同,乌黑的池子里还真能养出干净的鱼吗?

    贺玥是真饿了,一连吃了三个糕点,饮了半盏茶后才做罢,旁边的嬷嬷这才来给她上妆,嬷嬷嘴甜,“太子妃肌肤明洁如玉,这脂粉都比不上!”

    四公主咦了一声,凑近贺玥瞧了瞧,口吻羡慕,“还真是!说来,本公主一见嫂嫂就被惊着了,真是宛如洛水仙妃。”

    这话还真不假,太子妃仪态并非一等一的端重,容貌却足以威压万千粉黛,四公主转念想到了太子殿下的容色,随即又道,“嫂嫂和太子兄长当真是极配的!”

    六公主点头附和,“这脂粉不上也罢。”

    “公主们实在谬赞我了。”贺玥被夸的有些羞涩。

    更衣上妆彻底完毕后,嬷嬷将喜帕盖在太子妃的头上。

    …………

    太子迎亲的仪仗也从东宫往贺府赶去,御林军开道,百姓们退避两旁。

    仪仗停到贺府门前,大长公主送贺玥上了翟车,贺玥行了拜别礼,大长公主按礼回话,“今朝嫁入皇家,望你恪守妇德,温柔贤淑,侍奉太子,……切不可望……愿你顺遂!”

    翟车缓缓往皇宫方向行驶,身后嫁妆有一百多抬,百姓们一眼望去,望不到头。

    “不是说太子妃是孤女吗?这嫁妆比世家贵女都多!”

    “是大长公主亲自送太子妃出嫁,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太子妃不是寻常孤女。”

    百姓们议论纷纷,坐在翟车中的贺玥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她很紧张,眼前只有喜帕的红色。

    贺玥此刻有些恍恍惚惚,来到这方世界已经快六个月了,在这六个月里说她爱上了宁如颂也不可能。

    更多的是依赖,人没有十全的,贺玥心智并不是十足坚毅之人。宁如颂就像一间可以庇佑她的屋子,在她最困苦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免她风雨凄苦。

    不知过了多久,翟车入了皇宫,停到了东宫面前,宁如颂扶着贺玥下了翟车,嗓音清越柔和,“玥玥和我一同入东宫。”

    二人在东宫面前行了拜礼,朝臣祝贺,过后方才一同踏入长信殿正殿寝房,本该太子在前,太子妃在后,可是册子上没有这一点,也没有任何宫人提醒贺玥,于是二人是并肩而行的。

    喜帕终于取下,贺玥这才瞧清了她面前的宁如颂,他今日比往日更庄严威重了,冕服加身,通身气度赫赫,可是他的眼睛在笑,往外漾着极致的温柔。

    礼官用卺盛酒,由宫人奉至二人手上,宁如颂和贺玥一同饮下,合卺礼已成,礼官和宫人嘴上说着祝喜话退出寝房。

    “脖子很累。”贺玥说了第一句话,为了尽可能的好看,头皮都仿佛被扯的有些紧了。

    “我帮你取下。”宁如颂先把自己的冕冠取下放在桌上,来到贺玥跟前给她一一取下簪环,现在没有湿帕子,他就用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颈。

    手指微凉,贺玥打了一个寒颤,眼睛却笑眯着,和往常一样用手环住他的腰,“叫旁人知道太子如此伺候我,怕是要吓飞了魂。”

    宁如颂手上动作不止,垂下眼睑,顺着她说,“我乐意如此,谁也碍不着我们。”

    寝房内喜烛高燃,橙红的光照在床榻内的鸳鸯锦被上,照在相近的二人身上,温情的气氛弥漫着。

    退去全部簪环的贺玥发丝柔顺的垂下,她从清晨忙到了现在,很累,精神却很好,嘴上的话绵绵不绝,“方才好多的大臣,我看着心里突突的跳,我就想,我这样的人就成了太子妃,好荒诞。”

    “一路上你在我身边,我却看不见你,被喜怕盖的严严实实的,我就盯着你的手,后来你来牵我,我才心安了些。”

    宁如颂抱起她,用手托着她的腰放在床榻上,顺手把幔帐掩下,他抚着她的背,轻柔地往下抚,“你不是成为太子妃,你是成为我的妻子,不用理会旁人。”

    他爱说情话,贺玥爱听他说的情话,笑盈盈地吻上去,“今日是新婚夜,你得多说些,我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