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剑关。

    天色已暗,圆月高升,一切似乎都发生在片刻间,城墙上的血迹几近凝结,连风里都夹杂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在悬剑关的城楼中央,有一条古阶,这道古阶乃是从城内上城楼的唯一一条甬道,也是悬剑关的最后一道门户。

    五道身影伫立在这古阶前,甲胄上不断有鲜血滴落,身上甲片的缝隙中,夹杂着碎肉,线条早已被披的零零散散。

    为首一人宛如在世魔神,持戟而立,短短的七尺之身,在这条深幽的甬道衬托之下,犹如万丈山岳一般伟岸。

    他们的身后,歪歪斜斜的躺着几道身影,身前更是横七竖八,堆尸如山。

    甬道内的断剑,箭矢,几乎铺满了整条道路。

    “杀!”

    古阶之外,又是一道森冷的低喝响起,伴随着一道道喊杀声,又冲进来百十道身影,凶悍的朝着宁尘一行杀来。

    “唰!”

    “呼!”

    长戟挥舞,黑发飘扬,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透着一抹冷肃,他的眸子中似乎没有任何的色彩,无悲无喜,无怒无忧,被浓郁的杀气所充斥。

    “死!”

    一戟斩出,血肉横飞,惨叫连连,无数敌军望而生畏,硬是不敢踏步上前。

    “盛王殿下,你虽有万夫之勇,却终有力竭之时,让出甬道,就此退去如何?”

    “人在关在。”

    宁尘回望了一眼,看着身后仅剩下的几位弟兄,咧嘴一笑:“当年,正是你们四个随我一同来了这悬剑关。”

    “没想到,终了之时,也是四位兄弟陪孤同坐黄泉路。”

    “有兄弟们相随,吾不孤单。”

    “王爷!”

    常安泪眼婆娑,语气嘶哑道:“您是我大禹的王,听兄弟一句劝,回去吧!”

    “关要没了,还可以夺回来,疆土丢了,还可以打回来,我镇西王军十万儿郎的仇,还等着您去报,回去吧!”

    “弟兄求您了。”

    四道踉踉跄跄的身影单膝跪地,面色恳切的开口:“请王爷回京!”

    “哈哈哈!”

    “你们哭什么?”

    “战死沙场,本是我等武将之归宿,在这悬剑关上,并无王侯,皆为禹将!”

    “今纵死,亦无悔!”

    宁尘洒然一笑,抬头望了一眼,天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布满了星辰,这里的星夜真漂亮啊!

    比王城的还要漂亮,一闪一闪的,她若是看到了,定然会十分喜欢。

    ……

    城下帅帐。

    “混账东西,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将城楼拿下?”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是说只剩下一群残兵吗?”

    一位白发苍苍的金甲老者一脸愤怒的望着面前的几位将领,毫不留情的怒斥道。

    “大帅!”

    “大禹盛王,武艺高强,一人成军,这一个时辰,死在他手上的将士已经不下千人了。”

    “强弩不得破,箭矢不能近其身,刀剑不能伤其体。”

    “悬剑关下方的城门已经被堵死了,可将士们杀上城楼之后,想要入关,仅有一条甬道,有他一人镇守,将士们完全攻不过去啊!”

    为首的将领也是一脸低沉的开口,那白发老者神色一凝,抬脚便走出大帐,朝着悬剑关的方向望去。

    “大禹盛王……”

    “他不是回京了吗?”

    陈兆冲眸子中露出一抹深邃的幽泽,沉吟了许久,看向为首的将领:“传我帅令,让莫徽出战,尽量不要伤其性命。”

    “盛王,是个人物。”

    “待今年的名将榜出世,前十之列,必有其一席之地!”

    “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陈兆冲的话音一落,转身走向帅帐,一众将领皆是露出一抹凝色。

    莫徽,名将榜第七……

    ——

    漓江之畔,宁凡驻足而立,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河,映射着星夜的光芒点点。

    婆娑的树影夹杂着一道道人影,江浪在风涌之下,扑打在岸边,发出哗啦啦的流水声。

    “主公,船备好了。”

    “渡江!”

    宁凡平静的开口,望着面前一艘艘停靠的战船,抬脚便朝着正前方的一艘迈去。

    “可有前线消息传来?”

    “没有!”

    贾诩微微摇头,静静地伫立在宁凡身侧,眸光深邃无比,拳头紧紧地攥着,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两人皆是没有开口,宁凡的神色飘忽,似乎也在思虑着什么。

    “盛王身边,有你的人吗?”

    许久之后,宁凡突然偏过头,目光凌厉的盯着贾诩,就连不远处护卫的典韦和许褚都是感受到一丝彻骨的寒意。

    贾诩沉默了许久,微微颔首。

    “你准备让他……留在西境?”

    “不敢!”

    “不敢,到底是有没有做?”

    贾诩后退两步,一脸肃穆的跪伏在地,深深地将头叩在了地上,平静的道:“主公,属下为一谋士,用的皆是阴诡手段。”

    “可属下向您保证,盛王殿下,绝不会死在我们自己人的手上。”

    “属下从未有过害盛王之心。”

    “贾诩!”

    宁凡声色俱厉,一把抽出轩辕剑,架在了贾诩的脖子上,不远处,典韦和许褚皆是面色一变,纷纷上前跪地。

    “主公息怒。”

    “哼!”

    宁凡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平复杂乱的心绪,平静的道:“盛王兄,是陪我从小到大的哥哥,也是母妃的干儿子。”

    “当年陈皇后与我母妃情同姐妹,陈皇后临终前,将兄长和乐瑶托付给母妃,我们兄妹三人,自幼亲密无间,哪怕王兄常年远镇边疆,常年不归,我们兄弟之间也并无丝毫隔阂。”

    “你在宁安宁宇他们身上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本王都不介意,可宁尘不行!”

    “明白了吗?”

    迎着宁凡锋锐的眸光,贾诩恭敬地一礼,重重的点了点头。

    船只靠岸,贾诩从甲板上走下,一道黑衣不动声色的走到他的身旁,没有任何的言语。

    贾诩望着宁凡孤寂的身影,眸子中不由多了几分波澜,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如肉,已然渗出血来,面色却是波澜不动,直到黑衣人开口。

    “大人,人要撤回来吗?”

    “计划……照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