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樊伷趁吴军尚未合围之际携部悄然撤出了巴丘城乘船沿洞庭湖南面进入沅水西返武陵郡。

    围困于洞庭湖北岸的陆逊听闻此消息时,城内守军早已是人去楼空。

    不久后,一支舟师也沿着湘水北进而来,江水战船无数。

    舰上高挂着“步”字将旗。

    “陆将军,步刺史率众从南边支援过来了。”

    随着斥候先一步将情况回禀,不一会儿,步骘亲乘着一叶扁舟快速奔至巴丘城北岸这边,见到陆逊后满怀狐疑之色:

    “伯言,巴丘怎么成空城了?敌方守军呢?”

    “逊也是刚探到虚实,斥候称荆州兵已连夜退走沿沅水西返武陵了。”

    陆逊回首,沉声回应道。

    步骘闻讯一脸的疑惑,低声道:“那霍弋究竟在搞什么明堂?好端端的怎会轻易舍弃巴丘、罗县等战略要地?”

    此言吐落,还不待陆逊回复,一旁的部将谢旌语气颇为严肃的拱手说着:“步刺史恐还不知吧?”

    “什么?”

    步骘一脸茫然,相问道。

    “敌将霍弋已于多日前便携部沿江水顺流直下袭取了我方空虚的陆口大营,也正是如此,巴丘、罗县等地才会防守空虚。”

    “要不然,咱们哪能那么轻易就收复失地呢?”

    谢旌此话落下,一侧的陆逊神情无疑是愈发严肃,眉梢透着忧虑。

    “啊?”

    话音刚落,步骘便神情大变,显然荆州兵突袭陆口的举措令他猝不及防。

    似是平复好一阵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遂侧首瞧着陆逊问道,“伯言,你可有何良策破局?”

    他自然也很清楚陆口对于己方的重要所在,此番也将目光移至这位平素里就受吕蒙所青睐的陆逊身上,浮现着期待之色。

    “逊已将陆口失守的军情差人报与吴侯,目前巴丘已下连通江水的通道已经打通。”

    陆逊似是沉吟了好半响,方才沉声说道:

    “逊率大部东下去夺回陆口,至于江南时局的后续稳定就有劳步刺史负责了。”

    此言落下,步骘听闻后稍作沉吟也觉得有理,便郑重点头附和了下来。

    “伯言此举,甚合骘意。”

    随即,步骘快速回应着:“江南局势就交由我,伯言放心去吧。”

    “那就好。”

    见安排完毕后,陆逊面色间也稍稍放心数分。

    计议已定。

    吴军各部于巴丘城内暂做休整,便分兵而进。

    由交州刺史步骘负责长沙、桂阳郡的全盘防务。

    陆逊则集结精锐乘战船沿江水东下。

    荆州的战局也伴随着霍弋的搅动下风起云涌起来。

    此时的陆口大营,在布置好水寨各项防务之后。

    霍弋也于军帐中召集诸将校下达指令。

    他昂首立于挂在屏风间的舆图前,众将簇拥两侧。

    “汝携霍家军乘船沿北岸抢占乌林港,然后做出一副欲要突袭夏口的架势,吸引夏口水寨的吴军。”

    军令传下,一侧的霍氏将官神色颇为狐疑道:“嗯?据前番的斥候探听下,据悉夏口水寨的吴兵约莫有千余人。”

    “仅凭我部,恐怕难以突袭成功吧?”

    一语落的,谁料霍弋面上浮现着一抹笑容,从容的挥手回应道:

    “本将并非要你攻略夏口,你只需进据乌林港后沿江岸北上汉水做出一副要断绝蒋钦部跟夏口的联系即可!”

    “只要让吴人感受到压力,便是大功一件。”

    随着霍弋又详细阐述了一番详细的计划,霍氏将官方才快速拱手领命道,“在下遵命,”

    “嗯~去吧。”

    吩咐完毕,他领命离去。

    随即,霍弋又盯凝着舆图半响,说道:“汝麾下族中儿郎自幼长于武陵的深山之中,不知可愿率部翻越赤壁山奇袭此地?”

    话音落下,他手指舆图之上,目光审视着一旁的五溪蛮小首领问询着。

    闻言,小首领神色铁青,拱手回应着:“临出发前沙首领嘱咐过,让我东下后一切谨遵将军之令。”

    “霍将军尽管指派便是,无须顾虑。”

    听闻着其如此言语,霍弋顿时收起了内心深处的顾虑,郑重说道:

    “你看图上,陆口东南便是赤壁山,沿此山路径直往东就能悄然无声的袭至江东腹地柴桑城。”

    “五溪族群想来翻山越岭并非话下,不知可能与本将据有此地否?”

    一语落的,霍弋目光便侧首相望,静待回应。

    “霍将军放心,我这便率部前往。”

    五溪蛮小首领听罢,高声附和着。

    下达完军令过后,霍弋方才命其余诸部加强营内戒备,布置防线。

    临撤时,有将校心生疑惑,不由问道:“霍将军,您既是要沿山路奇袭柴桑,为何又要命军侯携精锐抢占北岸乌林港进犯夏口呢?”

    “哈哈~”谁料言语一落,霍弋顿时满怀大笑,丝毫不做隐瞒道:

    “本将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若不如此吸引夏口注意,岂能袭取柴桑成功?”

    说罢,目光扫视周遭,见麾下将校都略有疑惑。

    霍弋笑着解释道,“陆口以东的山路直通柴桑后方,本将以为吴人并非不知,要是不派部众吸引北边的夏口水寨注意。”

    “敌众定会差人顺江直下令柴桑守军戒备。”

    “水路至柴桑的时间远比山路要迅速。”

    “我这派遣一部游弋汉水故作要切断与蒋钦部的联系,就能迷惑夏口水寨的守军。”

    “霍将军英明,吾等佩服之至。”

    听闻了霍弋全盘托出的战略计划后,麾下诸部将都无疑是会心一笑,纷纷夸赞了起来。

    随着各部相继离去,接下来的陆口营中就只剩下了两千余众。

    霍弋此时身袭战袍佩剑缓缓走到营寨外围巡视麾下各部,望着众将士正在加紧备战准备充足的防守物资。

    营内都十分忙碌之时!

    他眼神扫视前方江水中翻滚的浪潮,面上浮现着些许的愁容,暗暗沉吟着:

    “以目前的时局而言,只要我军能够牢牢掌控陆口大营,战略上便能处于不败之地,始终掌控主动权。”

    他的眼光看得十分长远。

    据陆口,能从陆路直接威胁江东腹地的重镇柴桑。

    也能时刻对北边的夏口水寨虎视眈眈。

    更是能够随时从乌林港的北岸深入夏水、汉水包抄江津渡与己方援军对峙的蒋钦所部。

    只要霍弋想,便能随时集结大部夹击蒋钦与回防的主力大军汇合。

    只不过,此时的霍弋思绪万千,内心深处埋藏的野心颇大。

    他并不打算只与援军汇合。

    若不扩大战局,纵是合军也无法重创江东。

    但要是能够攻略柴桑,那江东的时局将彻底危矣!

    从吴地下游输送至荆州内部的给养物资的通道就被阻隔。

    到那时候,手握主动权的他选择性就将多变。

    伫立江边,任由冷风吹拂着脸颊,霍弋正缓缓的于脑海中推演着从决定袭击陆口之前就已然想好了后续各项计划的战术目标。

    “想来公安方面的孙权已经听闻了陆口的情况,接下来就是要面临着吴军对此地的争夺了。”

    思忖许久,他神色一肃,暗暗道。

    这边陆口大营正在加紧备战,颇有一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未过多时,于江水上游侦查的游船就迅速返回禀告着,“启禀霍将军,吴人战船已逼近至陆水的水域,即将逼近大营。”

    “好~命各部将士迅速登营准备迎敌。”

    由于早有所料,此时的霍弋听闻敌军来袭的情况并不感到意外,挥手下令道。

    号令一下,大营内就紧急动员了起来,各部将士登上营墙守备。

    陆口大营本就是江东以往屯驻的重地,营内所构建的防御工事都颇为坚固。

    此番也算是完全便宜了荆州军。

    不过多时,立在营墙上的主将霍弋目光远眺就注视到了江水面上隐隐间出现了一艘艘大船的轮廓。

    不一会儿,一艘艘战船紧密相连的战阵就横亘江水之上屹立着,颇有一种威慑的意味。

    “命各部做好准备~”

    霍弋神情严肃,环顾四周下令道。

    指令一下,弓弩手纷纷手拾起掌中的弓箭严阵以待,只等敌众靠近便予以发射。

    可这时江水之上,处在一艘斗舰上的主将陆逊却并未立即发动攻势,而是命麾下各部沿岸停靠,与大营展开对峙。

    “陆将军,为何不发动强攻?”

    听闻军令,一脸狐疑的部将谢旌满怀疑惑之色道。

    闻言,陆逊神情淡然,一脸的气定神闲道:

    “咱们麾下也不过三四千众,几乎与荆州兵相差无几。”

    “而陆口大营的防御齐备,贸然进攻,只会徒损将士。”

    此话落下,谢旌遂拱手相问道,“那该如何?”

    “先陈兵陆口大营外对峙,等候吴侯的最新指示。”

    此话落下后,他言语中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汝稍候在派遣斥候沿北边探查,看看敌军是否有派遣部众北上欲图袭取夏口水寨。”

    “遵命,”

    指令传下,谢旌快速拱手领命退却。

    目视着其背影离去,陆逊的面上也浮现着担忧。

    陆口失就算了,夏口别在失守了!

    要不然局势当真彻底无法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