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青没有疑惑多久。

    准确来讲,是不到二十四小时。

    因为第二天下午,林爱民在朱晽带领下,来家里拜访了。

    英武青年!

    他对林爱民的第一印象很好。

    不过想到女儿为了林爱民窃参,而且百般维护,甚至敢直面方珍,朱云青没有表露出欣赏。

    至于敌对,那也不可能。

    昨晚‘收了’艾晴提字儿的宣纸,方珍就说了自己的计划。

    妻子的苦心,不能白费。

    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为女儿博得光明未来,他们俩早就做好分工。

    “林爱民!”

    率先发难的是方珍,她面色阴沉,盯住手提两瓶麦乳精的对方:“好大的胆子啊!”

    “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药,害她为你不顾一切?”

    “割了参须还撒谎,责任还往自己身上揽。”

    “参茶是你喝的,你总不能躲在晽晽后面吧。”

    ……

    “妈?!”

    朱晽忙道:“的确和林爱民无关,是我……”

    “哼!”

    方珍脸色铁青:“养你二十五年,都是给林家养的啊!”

    “妈!”

    朱晽梗着头,眼中有了泪水。

    林爱民见状,心被揪了一样疼痛。

    明知方珍会高高抬起、低低放下,但他明白朱晽是不知情的。

    毕竟她目前没拍过戏,不存在演技熟练的说法,不可能假装到这个地步。

    方珍说的是实情。

    即便朱晽没讲,林爱民也能想象到,她昨晚肯定维护他来着。

    “朱阿姨!”

    他姿态摆得很低:“参茶已经喝了,不管具体过程怎样,都是我的错。”

    “我明白现在补偿不了,但将来一定会给晽晽外公再买个更好的。”

    “晽晽对我的好,我永远会记住,将来绝不辜负她。”

    ……

    等的就是这句话!

    朱云青暗暗吁口气,忙对方珍道:“爱民好歹也是客人,哪能上门就对人吼啊。”

    “爸那里还有其他补品,不差割掉的那点儿参须。”

    ……

    按妻子的安排说完,他立即觉得浑身舒畅。

    “爱民啊!”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过来跟我聊聊,你是如何创作出那么多小说的?”

    二十二岁的青年,不到两个月就写了四篇小说,还有一篇散文,朱云青早就好奇了。

    “等等!”

    方珍依旧扮作黑脸,没好气对林爱民道:“要记住今天的话,记住晽晽为你付出过什么。”

    “我起初的确很欣赏你,想要晽晽和你在一起。”

    “但你胆子太大了,给自己惹麻烦。”

    “我希望晽晽能幸福,不愿她跟着你受累受苦。”

    “后来我没再劝她,想要她和你分开。”

    “可这姑娘死心眼儿,偷偷和你交往。”

    “那时的状况,谁都看不清楚,晽晽是冒着风险的。”

    “你现在入做协了,还认识了艾老,将来或许会有更高的成就。”

    “但你始终要记住,晽晽做过什么。”

    “你以后对不起她,我会去林家讨个说法。”

    ……

    图穷匕见了!

    林爱民恍然的同时,心内感动。

    他感动的是方珍对朱晽的爱女之心。

    想起过往她态度的转变,林爱民恍然大悟。

    朱晽和他交往,方珍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她觉得林爱民是个潜力股,还是值得托付女儿的。

    形势不明,朱家故意冷淡,可以留条后路。

    一旦他出现问题,哪怕朱晽不肯,该斩断两人的感情,还是要斩断的。

    毕竟她的女儿,方珍还是相信的,结婚前不会有逾越之举。

    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方珍的做法无可厚非。

    而此时聪慧的朱晽,猜到母亲的用意,早已泪眼婆娑。

    “我会好好爱护朱晽,说到做到。”

    林爱民言之凿凿,给出保证:“不会让方阿姨有去我家要说法的机会。”

    “言重了,言重了!”

    朱云青拉下妻子方珍,再套了一层枷锁:“爱民不是薄情无耻的人。”

    林爱民暗暗苦笑。

    抬得高高的,这是架上了!

    未来的老丈人或许是无心之语,但正因诚恳真实,反而比方珍的话更具震慑力。

    握住朱晽的手,林爱民毫不顾忌她父母在场:“方阿姨和朱伯父太爱你了,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他也不含糊,借安慰向方珍暗示,自己知道对方的打算。

    感动归感动,林爱民不想让人当傻子。

    这个女婿不简单!

    方珍懂了,深深看林爱民一眼。

    女儿啊!

    父母能做的都做了,将来就看你自己了。

    “妈!”

    朱晽此时很乖巧,倚到方珍身边,意态亲昵,状似撒娇。

    “行了,行了!”

    方珍目的达成,自然不会再跟林爱民计较,摆了摆手:“我去做饭,你们聊吧。”

    “我给妈您打下手。”

    朱晽赔笑,跟着进厨房。

    母慈子孝!

    客厅里只剩下‘翁婿’两人,朱云青也没摆着脸。

    做学问的好奇心重,他满脸八卦问林爱民:“你如何劝动艾老同时教晽晽的?”

    果然是明白人!

    林爱民感慨朱晽父母阅历丰富,能看出问题关键。

    朱家、方家没有经历太多磨难,吃过苦的艾晴天然就反感,不太可能接受朱晽。

    能问出这样的话,朱云青也不全是只顾授课的书呆子。

    林爱民没有隐瞒,复述曾对艾晴说的话。

    “你要好好对朱晽!”

    朱云青暗道一声妖孽,担心女儿,再次提醒林爱民。

    “对了!”

    他状似无意问道:“艾老是你最喜欢的作家吧?”

    “不算吧!”

    林爱民起了警惕,摇摇头:“喜欢是喜欢,谈不上‘最’字。”

    “最喜欢哪个作家?”

    朱云青又问了一句。

    林爱民没敢贸然回应,仔细沉思。

    他这个未来的老丈人,看似老好脾气,其实是个试探人心的高手啊!

    鲁、郭、茅,巴、老、曹,该选谁呢?

    其他人问,林爱民会犹豫取舍。

    老丈人问,答案就没得选。

    “尧堂先生!”

    他斩钉截铁道:“尧堂先生的《家》《春》《秋》,是我经常偷偷阅读的小说。”

    “尧堂先生?!”

    朱云青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爱民和我最喜欢的作家一致。”

    呵!

    能不一致吗?

    您的妻子颇有背景,当年老丈人,也就是朱晽的外公,也问过您吧?

    背后出冷汗的林爱民,暗暗吁口气。

    逃过一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