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动手的是奚骄。差点把旧馆一名学子踹成小宦官。要追溯这场架的起因,跟新馆、旧馆越来越泾渭分明有关。

    新馆就是八部分馆,如今被人起了诨号叫纨绔馆,旧馆诨号非常多,有竹门馆、冬冷夏热馆、寒子馆等等。

    馆长为了平息谤议,决定于今次的大联考开始改革,命八部分馆的学童全穿学子服参加考试,不允许他们穿戴贵重饰物。

    安排坐位时,又把两馆交叉,尤其把奚骄这种纨绔中的纨绔全分开,弄到边边角角去坐。

    可是奚骄天生贵相又桀骜,穿着寻常布料的学子服同样清隽,不只让小女娘喜爱,也吸引那些有断袖怪癖的。

    坐他旁边考试的旧馆学童叫杜通定,就是此类人。到了第二轮小试时,奚骄右绕书案行走,杜通定瞅准时机朝奚骄挑眉逗眼,奚骄为着这次是大联考,忍了。

    等他又一次绕圈时,杜通定故法重施,目光更加猥琐。奚骄一个扫裆腿就蹬过去了,周围学童旧馆的多,加上监考夫子不了解原因,在不公平的拉架里,奚骄吃亏被摸了一把。

    岂有此理!!这破试他不考了!奚骄攀上院墙,于高处呼朋引伴,顷刻间,一众纨绔仿佛下雨天的蚂蚁跑过来,书案、笔砚、甚至监考夫子头顶的平巾帻都被他们拽下来当武器。

    罪魁祸首杜通定被抬走时,脸跟卤猪头一样。当然,奚骄这些人也被长久愤懑的旧馆学子揍得不轻。

    尉学馆。尉茂答完了题,借着把简策放回书案的短暂空,看了眼尉窈那边。

    讨嫌的曲融正在绕案转圈,真是扫兴。尉蓁、步延桢也绕最后一圈了,二人隔着颇远,可是很巧,此时相隔的所有学童都没有动的,尉蓁迅速瞄向远方。

    对方旋走间也怯怯遥望向她。情根一支,就此撞生桃李。差一刻巳时,第三轮小试开始。

    薛夫子刚讲第一句规则,立即引学童一片惊

    “啊”。

    “此区域所有弟子,由左至右两两侧立相对。肃静!”尉道子和薛匿瑕已经做好示范,他二人面对面站立,相隔一条书案的距离。

    天哪,这是什么考法?学童们疑惑不已,当然,还有兴奋。尉窈想起来了,此考法叫

    “同门共业”,设置这项考法的夫子,是希望学子之间融洽相处,建立友好的同门之谊。

    前世她第一次经历

    “同门共业”,面对面的好像是……好吧,还是曲融。曲融嫌弃晦气的神色也恨不能写满全脸!

    和尉茂面对面的是尉菩提。尉景则和武继成一组。尉蓁和五舍的陈瑜成一组。

    所有学童全按示范两两站好了,薛夫子进入规则主题:“木、草皆植,皆根生之属。这一场试,考诸弟子对古诗里描述的种种植物之掌握。”

    “出题方法为……你们的尉山僧师兄每宣读一种植物,你们不需要写诗名,只照他所念写出植物名,附对应的注释,也不需要附郑笺里的解释。”

    “答卷是你们书案上那卷白纸,凡写完一题,要立刻高声呼唤‘已答’二字,然后向你们对面的学子展示微笑……”

    “喔哇——”绵绵延延的喧哗声起,不止尉窈这个区域。不等薛夫子呵斥,尉道子赶紧做手势,示意小师弟们安静。

    该讲的其实已经讲了,薛夫子感慨道:“同门共业,望你等珍惜纯真时光,永结同门之谊。等待磬响,巳时半结束上午场考核。”崔学馆里,所有学童两两一组,怪异互觑,也在等待磬响。

    孔毨倍感煎熬,对面的女公子长孙稚双眼似胶,盯得他快要站不稳。元珩、亥也仁一组,还没开始考,二人已经互拧鬼脸,笑到嘴巴乱颤了。

    崔致与元静容面对面,一个静如树,一个浑身时时刻刻总得动个地方。

    磬响。尉氏学馆大考场。磬响。尉山僧宣读第一题:“诗《摽有梅》,解释植物……梅。”尉窈左手执好纸卷,纸张软,无论卷成筒的粗细,还是执握它的力道都有讲究,不然易造成笔滑,字的最后笔划也会虚浮无力。

    曲融太想超越她了,这题他会,卷成筒就着急落笔,结果笔尖每次抬,纸都随着一翘一翘。

    第一个

    “盛”字的笔划又多,不必写完便糊成一坨。是凑合着往下写还是涂掉重新写?

    想赢的执念先一步替曲融做出抉择,他写第二个字,感觉好点了,纸翘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欣喜,再写第三个……可是他余光穿过纸卷,赫然看见尉窈在笑、她张口高喊:“已答!”整个大考场离她最远的也听见了,一众学童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各区域的出题人几乎异口同声宣读下道题:“诗《采葛》,解释植物……艾。”不是……哎?

    什么意思?刚才考规没说不等他们答完就念下道题啊?!骗人!哼!尉窈全神贯注,速度跟一边看诗简一边写答案似的。

    “艾”音一落,她即刻写:艾,所以疗疾。

    “已答!”尉茂有经验,他充耳不闻,继续写

    “艾”的答案,第一题对

    “梅”的解释也写全了,因为他知道一旦答题节奏随尉窈而走,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交白卷。

    各区域同时宣读第三题:“诗《关雎》,解释植物……荇。”

    “已答!”宣题和答完题之间连半息间隔都没有!当然还是尉窈,《关雎》诗里的植物只有荇,答案是

    “接余也”,她再写快点,正好和宣读完的时间重叠。啊,对了,不能忘记向曲融笑。

    此女郎名不虚传。尉山僧更换气息,继续念第四题。崔学馆里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崔致一人答题,其余人陪跑。

    只要诗里仅描述一种植物的,这聪灵少年全在诗名一出就提前写答案。

    快巳时半了,州学府恢复考试。第二场不重考,所有斗殴者判白卷作为惩罚。

    元刺史亲自坐镇大考场中央,四条大猎豹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龇牙,为主人助威。

    肿成卤猪头的杜通定被架回考场,和脸颊也挂彩的奚骄面对面为一组。

    监考夫子先问奚骄:“学子奚骄,刺史让我问你,能继续考吗?”奚骄看着杜通定,咬牙切齿回:“能。”考完我把你打成卤全猪!

    “学子杜通定,刺史让我问……”

    “宁!我宁。”杜通定嘴肿眼也肿,不停在流泪。嘻……别说,蒙在水光里的奚骄,真俊呀,比衣敞阁最贵的舞伎都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