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得知秦老根不去吃酒了,同样心里微松。

    她坐在屋檐下打络子,抬头见田桂兰戴着顶草帽回来,满头大汗,忙去给倒了碗水来。

    田桂兰摘了草帽竖在门边,咕噜噜喝了大半碗。

    缓过气儿来才说:“阿梨,可能是咱们想多了,村里没人听说有野兽下山,也没谁家的鸡咬死了。”

    “可我那日确实没听错。”苏梨一脸忧心,“娘,眼下别处闹着旱灾,指不定山上也不好过,多防着些总归是好的,不如咱们告知里正,让里正做决断?”

    “这法子可以。”

    眼下里正家应该也在地里干活。

    田桂兰歇了会儿,便跟苏梨一块去田里。

    路过自家的地时,田桂兰还指给她看。

    秦家人多,田地也是很大一片,麦子已经收完了,剩余的都是水稻。

    秦见江和二房的秦秋泽赤着脚踩在水田里拔草。

    旁边就是杨里正家的地。

    田桂兰站在路边遥遥喊了声。

    等杨里正过来,把自己的顾虑说给他。

    “野兽下山?”杨里正大吃一惊,“这话可不兴说啊。”

    “我们当然也不希望有野兽下山,这不阿梨听到了,就打算跟您说声,看看是不是要做什么准备。”田桂兰絮絮道。

    杨里正看向苏梨。

    苏梨连忙点头证明。

    杨里正皱眉沉思片刻,“只是听说,便不知真假,这样吧,我先找几个人,晚上轮流巡逻守个夜,看看情况。”

    “这样自然最好。”田桂兰安心了。

    苏梨特意提醒,“里正伯伯可以格外注意靠近山脚那一片田地,也许那野兽是半夜下山。”

    杨里正颔首。

    秦老根不去吃酒,村里又有里正派人巡逻,苏梨吊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热的满头汗回屋,发现秦见深也刚回来。

    “夫君出门了?”

    秦见深手边就是箱笼,上面放着苏梨的针线篮子。

    他顺手拿了块帕子递给苏梨。

    “去给番薯浇水了。”

    苏梨想到那熊瞎子站起来比人还高,唇瓣抿了抿。

    “外面好像有野兽,你这几天,不要乱跑。”

    秦见深凝视她认真的小脸,红扑扑的,杏眼清澈却坚定,好似他不同意,她就能一直守着他。

    男人目光深邃如渊,望不见底,极具压力。

    和他对视对苏梨而言,是种极大挑战。

    很快她就败下阵来。

    “非要出去,就喊我一起。”

    秦见深喉结动了动,腔调温缓。

    “别怕,我看了一圈,周围没有野兽的痕迹。”

    他所说的周围,必定不只是菜园。

    苏梨当然不可能跟他说熊瞎子有可能还没下山,要晚上才来。

    反正里正已经派人巡逻,没必要在这问题上较真。

    她含糊地应了声,去抱针线篮子。

    秦见深余光瞥见里面一抹宝蓝缎料,眉毛紧紧皱起。

    “夫君,我给你缝了个好东西。”小姑娘羞红小脸,神神秘秘地讲。

    秦见深沉着脸,“之前跟你说,让你自己用……”

    话未落,苏梨手一扬,从针线篮子里抽出一条光滑亮丽的宝蓝缎发带。

    秦见深一怔。

    发带在小姑娘白皙的手掌中显得更为好看,细麻的料子中夹着少量丝织暗纹,在光下流动。

    “可惜我不会刺绣,如果绣上点花样,一定更好看。”苏梨惋惜。

    打个络子还能拿出手。

    刺绣很有讲究,普通人轻易学不得,只有大户人家会专门养绣娘,亦或是请专门的女师傅教导家中女儿刺绣之术。

    “我看你那条发带已经很旧了,就给你缝了一条。”

    苏梨笑的灿烂,小梨涡随之露出,眼眸盛满星光,那是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送给男子东西,还是亲手做的。

    夫君模样长得这样好,换上这条发带一定更好看。

    秦见深沉默片刻。

    “很好看,下次给自己做吧。”他姿态沉稳,漫不经心地评价:“小姑娘家,打扮漂亮一点才好。”

    苏梨笑容更盛,娇嫩的像春日刚盛开的迎春花。

    秦见深揉揉眉心。

    “是不是累了,中午吃过饭休息一会儿吧。”苏梨立马关心。

    秦见深确实有点头痛,吃过午饭就躺下睡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再醒来秦家就炸了锅。

    傍晚从镇上回来的,只有秦见湖和秦见溪,秦老根下工后和老刘偷偷跑了!

    田桂兰一把把豆角子从中间折断,往菜盆里一扔。

    “我去找他!”她气的整个人快要冒烟,捞起扫帚疙瘩。

    明明说好的,结果末了给她来这套!

    “娘!您冷静些。”秦见湖赶紧劝,“爹就是去吃酒,没别的!”

    “是啊娘。”崔氏也拦着人,“您这样冲过去,岂不是让刘家看笑话?阿梨也是听别人说的,毕竟没人亲眼见,说不准就是谣传,您别冲动。”

    田桂兰当然知道。

    但她又是告诫又是找杨里正的,不就是怕那万一吗?!

    现在倒好,人自己跑去了!

    她气的急冷静也快。

    “老二,你拎着你爹昨儿买的酒,再带上一篮子菜园摘的菜,捡几个蛋,跑一趟刘家,就说馋酒想一起蹭个饭,晚上别回了,在刘家借住一宿。”

    秦见湖惊诧,“不至于吧娘。”

    “让你去你就去!”田桂兰呵斥。

    秦见湖便不再多想,拎着酒和菜去了。

    苏梨安抚田桂兰,“娘,杨里正晚上派人巡逻呢,不会有事的。”

    虽是这样说,前头担忧的种子已经埋下,这晚怎么都睡不好。

    苏梨倒是睡着了。

    月上中天。

    秦见深突然睁开眼,沉眉侧耳聆听。

    他掀开被子,二话不说放轻动作下床,没惊醒苏梨。

    套上外衫,拎着柴刀翻过院墙出门。

    因着习武缘故,他听力比常人更好一些。

    就在方才,他似乎听到了熊瞎子的嚎叫。

    顺着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山脚下田地那边,隐约见黑暗中有两个人。

    不对,是三个。

    地上还躺着一个。

    秦见深心里一沉,快步掠过去。

    秦老根跌坐在地上,大热的天人抖成了筛子。

    秦见湖也没好到哪儿去,人挨在秦老根身边。

    秦见深确定两人完好无损,才缓缓开腔:“熊呢?”

    秦见湖一个激灵,酒意上头,瞪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老四。

    “老四,爹,老四来了。”

    秦老根也从惊吓中回了神。

    就是人喝大了,起了好几次起不来。

    “快,快点喊人,叫大夫!地上那个……”

    秦见深蹲下看趴在地上的人,食指中指并拢置于其颈侧,感受到微弱的跳动。

    “我去喊人!你们在这守着。”

    他似乎不放心,走了几步又停下,沉着嗓音叮嘱二人,“如果遇见熊瞎子,立刻躺下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