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乘欢来说,练习毛笔字是一件十分让人舒服的事情,相比于各种体力活儿,这件事轻松,但同时又十分接近艺术的范畴……

    因为他练习书法,依靠的是记忆力,模仿能力,所以真正让他来品鉴书法,其实反而不怎么行,对他来说,写得好的标准是“写得像”,比如他练赵孟頫的字,那么模仿得越像,在他感受中就越好看。

    但是,比如要评价赵孟頫和颜真卿的字谁的更好,他就没有办法有一个直观的感受了。

    这种对于字体美感的感知能力是他所欠缺的,如果放在美术上会更明显一些,如果让他照着画某张画,可以说是又快又好,甚至现在让他模仿某个漫画都能像模像样,但是真让他自己创作,写生画一副画,都十分拉胯。

    但是没什么关系,他并不打算一定要在这些方面做出一些成就,前一世的痛苦,让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新奇,这些美好的事物,他只要能尝试一下,体验一下的,都会去试一试。

    另一方面,理由则比较单纯,他希望父母开心。

    练完了书法以后,爷爷拿着他写得字看了一阵,不住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随后又提出来跟李乘欢下下棋。

    爷爷很喜欢下棋,在李乘欢幼年的时候,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跟爷爷下棋成了为数不多的乐子。

    下的是象棋。

    相比于围棋,象棋是要简单得多的,而且需要推演计算的东西不如围棋复杂,李乘欢如今已经可以十分轻松地下赢爷爷了。

    老头儿的棋瘾总是要大一些的,每次李乘欢在这儿,都会主动搬出来棋板杀两盘,今天也不例外。

    下棋的时候,奶奶程慧芳端来了水果,看了一眼老伴儿,只见他眉头紧锁,抓耳挠腮,再看看孙子,一脸笑意,还时不时分心地看一看旁边的电视。

    高下立判。

    片刻后,李动江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对老伴儿说:“你你你……去把电视关了,吵得我心烦,都不能专心下棋了!”

    程慧芳没好气地说:“还怪电视咯?明明就是你自己下不赢孙子!”

    片刻后,李动江微微一叹,投子认负,“算了,孙子唉,爷爷下不过你咯。”

    李乘欢哈哈一笑,不过也有些意外,毕竟很少见到爷爷这么洒脱认输的时候。

    随后李动江舒服地往沙发上一靠,看着孙子已经成长为这般标志的少年,脸上浮现一抹微笑,眯着眼睛沉吟一番,才慢吞吞地说:“要多陪爷爷来下棋啊。”

    李乘欢微微一怔,看向爷爷,他的眼神里满含着幸福的韵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生出了莫名的难过。

    一抹午后的阳光从窗台射入,近似黄昏。

    李乘欢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奶奶,认真地点点头:“我每周都会来陪陪你们!”

    ……

    在爷爷那里没有耽搁太久,毕竟还要去给刘轩轩过生日呢。

    溜达回小区,竟然在楼下碰到了姜云妙。

    她们学校就要举行校运会了,她正在小区的步行道前面练习起跑的姿势。

    姜云妙不是体育生,但校运动会貌似班委是有任务的,所以抓她去参加了。

    她是他们班的纪律委员……当然,听她自己的描述,她这个纪律委员干的很水,形同虚设。

    她能当班委,是因为数学成绩很好,而且是这个县城里为数不多接触数学竞赛的女生,似乎这个小县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传统……成绩好的人,哪怕不愿意,都得给他弄一个班委的头衔。

    此时姜云妙一抬头,刚好就看到李乘欢这么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一怔,但没有打乱自己的节奏,再度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蹬,小跑两步后停了下来。

    几次练习以后,再将视线放回去,却发现李乘欢已经不在原地了。

    姜云妙忍不住左顾右盼,随后身后一凉,她一惊,一回头,是李乘欢手里拿着一瓶饮料贴了贴她。

    姜云妙笑了笑,打了李乘欢一下,才接过来,说:“讨厌!”

    李乘欢哈哈一笑。

    姜云妙拿起来饮料喝了两小口,是她喜欢的白桃味,便忍不住看了看李乘欢,随后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问:“对了乘欢……”

    “嗯?”

    姜云妙望着前面,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啊?”

    李乘欢一怔,看了一眼姜云妙,想了想:“嗯……有吗?”

    姜云妙有些不满,沉默了一下。“你爸爸妈妈打算送你去省城读书?”

    李乘欢一愣,哑然一笑,这件事么……

    从小到大,他很少反对父母,但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出了坚定的态度。

    他不想去省城读书。

    他就想留在小县城。

    在这种小县城,经济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家庭,都会在孩子某个阶段,就送他们到省城或者别的教育质量更好的地方读书。

    这几乎是全国的共性。

    对于舒兰和李临岸来说,让孩子在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自然是他们的愿望。

    李乘欢的成绩,在小学阶段一直是全校甚至全县前几的水平,他们自然会觉得,这么好的苗子,在清河县这种弹丸之地,就废了。

    可是对于李乘欢来说,去省城不能说毫无意义,但一定是不怎么重要的。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眼看着一天天就老了,妹妹还那么小,离开自己就会很难过,而妈妈嘴上说着希望自己去更好的学校,但以李乘欢对她的了解,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离开以后她哭哭唧唧的模样。

    这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讲,而他自己呢,他喜欢妹妹,喜欢爸爸妈妈,喜欢去爷爷奶奶家,喜欢去外公外婆家,喜欢清河县的一草一木,他不愿意离开他们。

    而去省城,大概会让自己的成绩提高一点,但他的学习天赋足够强悍,他的记忆力惊人,志在文科,在哪里读书都一样。

    至于必然远行的大学,等到了再说大学的事。

    大概挺没出息吧……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说这个么……”李乘欢笑了笑,“有这么一回事。”

    姜云妙没什么表情,小声嘟囔:“没跟我说啊……”

    李乘欢一怔,感受到了姜云妙的一丝怨气,打个哈哈:“这个……一件小事嘛。”

    姜云妙转过来看他:“你不想去?”

    李乘欢点点头。

    姜云妙若有所思,又说:“你还跟你爸爸妈妈约定……毕业联考考到全县第一?”

    李乘欢点点头。

    姜云妙微微叹了口气:“你能考得到吗?”

    李乘欢笑了笑,“嗯……不知道,我努努力吧。”

    说实话,这件事他还真是没有什么底气,虽然重生,且记忆力不错,但毕业联考的关键在于数学。

    数学题,会有一些奥数题,哪怕是他也不一定会做,毕竟小学奥数嘛,懂得都懂。

    而语文他和别人的差距并不能完全拉开,毕竟总分也就100分。

    所以,他有把握,但把握并不算特别大。

    姜云妙看了看李乘欢,沉默一阵,说:“真拿你没办法……你数学成绩最差劲吧?周末开始,你到我家来,我给你补数学。”

    李乘欢一怔,“啊?”

    姜云妙理所当然地说:“啊什么……这可不是商量哦,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