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潘家园古玩市场。

    叶城和苏青禾赶来这里,一下车人山人海。

    其实发展到今天,古玩市场尤其是鬼市,早就变了味道。

    真正想要淘金捡漏的人几乎绝迹,只剩下全国各地来打卡拍照的年轻人们。

    鬼市也从十几年二十几年前的黑灯瞎火,变成如今的灯火通明。

    说是鬼市,其实就是夜市。

    而商家们也顺应形势,摆摊贩卖的东西也从劣质假冒古玩变成了仿古玩具和二手旧货。

    再加上花样繁杂的零食,小吃,套圈,抓娃娃,娱乐挑战等等等等,构成了如今的繁华的鬼市市场。

    “额……”

    苏青禾却从没来过,看着眼前一幕大失所望。

    在她脑补的画面中,还以为鬼市偷偷摸摸,一人举着一个手电筒来回晃悠。

    她甚至半路下车,在超市买了两个照明手电。

    可现在……

    这特娘比白天还要亮堂,还鬼个屁啊。

    “叶城,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是鬼市吗?这是夜场吧?”

    苏青禾看着不远处几个年轻人唱歌直播的场面,目瞪口呆。

    “哈哈哈……”

    叶城刚买了两根烤肠,递给青禾一根。

    “早就成这样了!青禾,真以为百鬼夜行啊。”

    苏青禾一阵无语,只好拉着叶城的手钻进人群。

    “走吧,我先领你找找我……舅的铺子,若是关门就算两家没有缘分,若是没关门,你就上门瞅瞅。”

    叶城笑着点头,另一只手拎着半路买的果篮。

    不大会功夫,两人穿过人潮汹涌的人流,就在潘家园鬼市的深处看见一处古玩铺子。

    荣盛斋!

    铺面很大,门脸装修的也很考究,最主要的是……

    真的还开着门。

    但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伙计,似乎在盘点货物,打扫卫生。

    苏青禾跟做贼一样,瞅了一眼,见那个中年男人明显不是自己舅舅,不由大松口气。

    “呼……吓死宝宝了,叶城!就……就这……”

    “那走啊。”

    叶城就要拉着青禾进屋,苏青禾却连连后退。

    “不不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才不去呢。叶城,你先进去,看看我舅在没在!他要在你就和他见一面聊聊。他要没在……”

    “没在我就找他家去。”

    “啊?”

    苏青禾顿时懵逼的看着叶城:“你要干啥啊。”

    叶城笑笑不语。

    这个赵雅堂必须得在,不在也得在。

    既然他作为国安调查出来的,当年天启大爆炸为数不多的后人,叶城就必须见他一面。

    其实当年天启大爆炸虽然死了两万人,但整个京师多少人?

    根据古籍记载,至少一百万人。

    太多的人见证了那场史无前例的爆炸,只不过随着闯王入城,随着建奴祸乱,绝户的人实在太多。

    就算还有不少老京都人活着,随着几百年朝代更替,早就没了下落。

    找一位从明末到现在还传承有序的后人,实在困难。

    所以叶城对今天见到赵雅堂志在必得。

    “行了,青禾!那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看看。”

    见时候已经不早,甚至屋里已有了收摊的打算,叶城不再耽搁。

    “我……我去市场转转!有结果,你给我打电话啊……”

    苏青禾却打死也不在门口待着。

    因为她此刻的心情极度复杂。

    既想帮老妈认祖归宗,也想力挺老爸当年的决定。

    既害怕赵雅堂翻脸不认人,态度冷漠,又怕对方连年懊悔,抱头痛哭。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她想逃离此处,就怕被舅舅看个正着。

    “行吧!那你别乱走,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叶城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市场,对青禾的安全倒不如何担心。

    京畿之地,治安之严远超云省。

    一个潘家园鬼市就有三四辆警车驻扎,十几个防爆特警来回巡视。

    自己也就进去十几分钟,青禾愿意转转也无妨。

    目视苏青禾钻入人群后,叶城举步踏入荣盛斋。

    和大多数古玩铺子一样。

    荣盛斋成两进格局,外厅约摸有一百多平,密密麻麻摆着展架。

    里面深不知几何,但轻易不会邀请客人进去。

    毕竟如今的古玩市场早成了年轻人打卡的地方。

    每天都有大量游客东转西晃就是不买东西。

    所以外厅经常摆放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或者仿品,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里面。

    “先生随意看看!”

    叶城进屋后,明显是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察觉动静,扫了一眼叶城再没留意。

    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冷不丁进来不是拍照就是看个热闹。

    几乎没有招待的价值。

    跟在掌柜身边的两个小伙计也抬头扫了一眼,叮嘱一声。

    “能看能拍照,别上手啊!摔了说不清楚。”

    叶城呵呵笑了,打量了几眼整个荣盛斋的藏品,发现全是现代工艺品,忍不住道。

    “怎么就不能摸了,难道都是母的,一摸就犯了法吗?”

    嚯!

    这话一说,屋里三个人都抬起了头。

    小伙子,你唠嗑挺硬啊!

    荣盛斋掌柜的叫李岑,闻言眯了眯眼打量起叶城,才发现此人还真挺奇怪。

    哪有人逛街拎着个果篮啊。

    怎么跟上门走亲戚一样。

    能当掌柜的都是人精,用眼神制止两个伙计的出言不逊,呵呵笑了。

    “先生!敢问有什么事?是找人还是问路?”

    “我找荣盛斋东家,在吗?”

    找东家赵雅堂?

    掌柜的一愣。

    赵雅堂还真荣盛斋待着,不过是因为有朋友来访,特意跑到这里喝茶。

    这年轻人怎么知道东家在呢。

    因为东家古玩的生意做的很大,甚至还成立了大型公司,拍卖会。

    之所以依旧在这里开着店铺,就为了延续祖宗招牌。

    另外东家结识的三教九流朋友太多,留个地方方便饮茶说话。

    老板也是刚没半个小时,这年轻人就找过来了,不会是上门闹事的吧?

    可闹事还他妈拎着果篮干啥。

    掌柜的即便见多识广也彻底蒙了。

    “额……敢问您是……”

    “呵呵,就说云省江城,故人来访。”叶城随手将果篮放在一旁。

    “嘶……”

    李岑浑身一震,甚至脸色当场都变了。

    赵家老人谁不知道东家的家事。

    当年赵家小姐赵雅珍,花季年华跑到云省农村,非要嫁给一个穷当兵的,引起整个赵家勃然大怒。

    从此断绝关系,赵小姐已二十多年没露面了。

    这是……

    李岑不敢耽搁,慌忙让两个伙计请叶城坐下。

    “先生!您稍等,东家还真在里面和朋友喝茶,我马上请他出来。”

    说罢一撩门帘进了内堂。

    叶城得知赵雅堂还真在,呵呵笑了,也不落座,背着走在前厅转悠起来。

    果然没几秒钟功夫。

    “你说什么!”

    一道惊呼,一个人影迅速就冲到前厅。

    叶城转身一看,对方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体态偏瘦,但保养极好,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衣,虽和古玩老板的身份不搭,但竟看起来极为协调。

    俗话说钱能养人,看来对方的资产到了一定段位,才能有如此气势。

    此人不挂金不戴银,但大拇指上的帝王绿扳指,绿的让人眼晕。

    一走出来后,就冲到叶城面前。

    “你……你是……”

    赵雅堂一脸激动的看着对方, 张了张嘴愣是喊不出口。

    我妹子找过来了?

    不对。

    对方一人孤身前来。

    难道是我妹子的孩子,看年纪应该是了。

    也不对。

    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妹子生了个闺女,然后因为大出血摘除了子宫,再没有生育能力。

    这到底是……

    赵雅堂激动万分,可愣是不知喊对方什么。

    “呵呵,我叫叶城,是苏青禾的朋友,我喊她妈妈一声姨……”

    叶城见对方这模样,就知道苏青禾盼的事成了。

    不然,赵雅堂也不可能如此激动。

    两边老死不相往来,其实就是个面子问题。

    一边放下脸面,另一边能兴奋到极致。

    “哦哦哦……叶城,叶城……”

    赵雅堂看着面前帅的令人发指的家伙,莫名感觉这个名字怎么耳熟。

    不过也弄明白对方身份。

    感情是小青禾的男朋友,这是上门来……

    赵雅堂失望的看向门外,多希望能看见妹妹的身影,或者外甥女青禾的身影。

    二十多年未见,真不知道她们成了什么模样。

    寻找身影的时候,为了不那么尴尬,他只好随口问道。

    “呵呵,小叶啊,在哪高就?”

    嗯?

    叶城一愣。

    他本以为报出名字对方能认出自己,看来还是自己赛脸了。

    不在军部系统,或者新闻系统的人,谁记得你叶城啊。

    多长时间没人问我干啥的了。

    叶城只好苦笑。

    “在监狱。”

    “监狱?监狱不错,监狱不错!司法系统啊,小叶……”

    赵雅堂瞅了半天,也没发现妹妹和外甥女,不由更加失望。

    他只好又随口问道。

    “监狱做什么?管教?还是文职?那个部门呆着呢?”

    “额……”

    叶城尴尬的摸摸鼻子。

    青禾她舅,你他妈真的很冒昧。

    可面对赵雅堂的询问,叶城只好回道。

    “服刑!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啊?”

    赵雅堂顿时傻了,一脸懵逼的转过了头。

    你刚刚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