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娘娘,先生真的中了!”

    禁宫深处,坤宁殿内,乃是大明皇后的休息之所。

    一片寂静之时,一个身穿女官官袍的姑娘,兴奋的迈过高高的台阶,一路跑入坤宁宫内。

    “娘娘,先生真的中了!有小太监亲眼看到,先生高中头榜头名会元公哎……”

    陆令萱激动的满脸通红,完全不顾自己女官身份,一闯进坤宁宫内就大呼小叫个不停。

    “什么?真的中了!”

    暖阁床榻上正坐着一个女孩,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气色欠佳。

    尤其今日会试放榜,心中更是忐忑,闻言迅速站起了身,一身大红凤袍依旧掩盖不住她绝代芳华。

    只不过怀有身孕,显得女孩略微笨重了一些。

    她一脸欣喜,扶着硕大肚子,慢慢走上来追问。

    “师父高中解元之后,又高中会元,已是进士身份?连中五元?”

    她拉着闯进来的陆令萱,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是啊,是啊!先生名字就写在榜首,李辛!绝对错不了,我滴娘娘……”

    陆令萱见女孩竟站起了身,慌忙搀扶对方坐下。

    "您都九个月啦,马上就要生产,怎么还莽莽撞撞,不怕动了胎气?"

    女孩闻言脸色一沉。

    “动什么胎气,哼!还有,师父他……呸呸呸,这家伙高中会元,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我才没有激动,只是坐的时间久了,起来走动两步。”

    陆令萱苦笑着看着面前女孩。

    “娘娘你啊!还是改不了嘴硬的毛病。”

    此人便是大明皇后张嫣张宝珠,也是先生最喜欢的徒弟。

    自从万历四十七年一别,她和宝珠抵达京都,随后参加秀女选秀。

    宝珠果然成为大明皇后,而她也入宫当了宫令女官,贴身辅佐。

    一晃两年过去,如今已物是人非。

    曾经的先生居然参加科举,并一路高中榜首。

    而宝珠姑娘也怀上皇胎龙种,即将生产,诞下大明天启一朝的皇长子,甚至是太子殿下。

    只是当年那段孽缘……

    陆令萱暗暗叹了口气,反而有些忧虑起来。

    她明白,如果先生真的高中状元的话,必然要留在京都,进入翰林院当庶吉士修撰。

    随后凭借先生才华和天赋,肯定要一路高升,进入四殿两阁之中。

    所谓的四殿两阁,就是中极殿、建极殿、文华殿、武英殿,和文渊阁、东阁。

    一旦进入四殿两阁,将真正成为内阁成员,融入大明王朝的兴衰更替之中。

    今后,先生身为大明官员,免不了与皇后娘娘见面。

    只是两人见面的话……

    陆令萱不知道娘娘究竟能否放下当年那段孽缘。

    如果放下一切皆大欢喜。

    若是放不下,恐怕二人都有性命之忧。

    当着天启皇帝朱由校的面眉来眼去?

    这不扯犊子呢?

    张嫣冰雪聪明,看出了陆令萱心中的忧虑,小脸也是发白。

    其实她也不知,再见到师父的话,到底是一番怎么样的心态。

    恨吗?

    爱吗?

    还是爱恨交加?

    成为大明皇后又如何,这两年终究没有祥符县城过的快活。

    尤其,还摊上个不理朝政,信任奸佞,只喜欢做木工手艺的夫君。

    这两年午夜梦回,她始终忘不了那个刻画在灵魂里的男人。

    导致身体也不太爽利,总是有恙缠身。

    当年走的时候,她曾透过马车厉吼我恨你。

    殊不知爱之深,才恨之切。

    这辈子怕是永远忘不了他。

    女孩脸色也阴郁起来,叹息着说道。

    “令萱!等过几日举行殿试的时候,哀家是否也要参加传胪大典?”

    “你说,会不会……会不会看见他?”

    张嫣的眼眸中带了些许期待之色。

    “参加传胪大典?”

    陆令萱却哭笑不得。

    “娘娘,自大明开国以来,除了马皇后跟着太祖皇帝参加过各项庆典外,你看那个皇后曾抛头露面?”

    “太祖皇帝留下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您要是去参加传胪大典,恐怕整个朝廷都要炸了锅呢。”

    “啊……原来如此……”

    张嫣眼神黯淡下来,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不能见到师父,这心中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陆令萱见宝珠失望,忙劝慰道:“不过后面还有机会。等传胪大殿结束后,举办传胪宴的时候,可能陛下会携您出席,让新晋进士们一睹帝后风采……”

    张嫣闻言眼眸再亮。

    传胪宴?

    那是晚上举办的一个类似于宫廷家宴性质的晚宴。

    历届科举中高中的进士们团聚一堂,陪天子用膳,感受皇恩浩荡,加深感情。

    难道那个时候,我就能见到师父了吗?

    “切!哀家才懒得见他,到时候我恐怕已经生产,还在月中,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张嫣依旧嘴硬的说了一句,陆令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会!娘娘,后天,后天就是传胪大殿,后天晚上就是传胪宴,您和我一定能见到先生。”

    “什么?”

    张嫣再次震惊的看了过来。

    “后天?那就是说明天就会殿试,后天就钦点状元?这怎么可能?”

    在张嫣的印象中,殿试最起码在会试结束的一个月以内举办啊。

    为何如此仓促?

    陆令萱露出几分难堪的神色:“娘娘,礼部传出的消息就是这样,因为宫里有消息说……说……”

    “说什么?”

    张嫣喝问一句,语气都冷了几分,露出大明帝后的威严。

    “令萱,你可绝不能瞒我!”

    陆令萱终究咬牙将道听途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娘娘,是奉圣夫人之前定下,要回家省亲,顺便还要拉着陛下春狩,说会在定兴县住上一段时间……”

    “为了尽快上路,才决定明日举行殿试,后日放榜,仓促完成此次恩科……”

    嘭!

    张嫣听闻后,鼻子都要气歪了,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之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陛下这是要荒唐到什么时候!”

    奉圣夫人是谁?

    客印月,朱由校的乳母。

    没想到她竟然要回乡省亲,也就是回老家装逼,还要拉上朱由校一起回去。

    甚至为了不耽搁行程,明天就举行殿试,后天立刻放榜,尽快结束此次科举。

    张嫣气的不是自己马上就要生产,夫君却跟着妖妇跑到宫外。

    而是气如此儿戏庄严肃穆的科举考试,一旦被天下读书人知道,皇上跟着奶妈出去厮混,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成何体统?

    堂堂大明皇帝,岂能干出这样的荒唐之事!

    “不行!”

    张嫣毫不犹豫,再次站起了身。

    “哀家要立刻去找陛下,要他取消春狩,绝不能仓促完成科举,贻笑万年……”

    说着,张嫣扶着肚子,迈步就要往乾清宫走去。

    “娘娘!”

    陆令萱顿时急眼,慌忙就要阻拦。

    可不能去啊!

    她刚刚跑来坤宁宫的时候,恰巧见到那妖妇刚去找了皇上。

    此刻……

    万一让宝珠亲眼见到他们厮混的场景,气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起来!”

    “侍从何在?摆驾乾清宫!”

    可惜陆令萱一个女官,如何拦的住大明帝后。

    张嫣已拿出皇后威仪,走出坤宁宫厉喝一声。

    大批宫女太监慌忙围聚过来,摆出阵仗后,跟着皇后娘娘一路疾行。

    陆令萱见拦不住,只好忧心忡忡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