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顾不得跟郝摇旗废话了,扔出绣春刀后,骑着马儿已冲入大厅。

    他尽管已近五十岁高龄,仍身手不减,翻身下马后一把拉住瘫在地上文琪。

    “文琪,你可曾还认得我吗?”

    伴随着沈炼怒喝,文琪瞪大了血眼,眼珠子几乎要透出眼眶之外。

    他一脸狂喜。

    “沈炼!沈兄弟!是你,果然是你!哈哈哈,我就听说前锋大将叫沈炼,猜着是你,还真是你……”

    “走!”

    沈炼却拉住文琪,就要将对方推上战马,火速离开此地。

    虎口夺食,简直是犯了闯军大忌。

    一切只能先离开再说。

    “哪里跑?给我抓住他们!”

    郝摇旗却要气疯了。

    沈炼!

    裴纶!

    封堪钰!

    你们前军营不好好的搜索皇宫,去抓朱由检,  为何跑到尚书府来闹事。

    刚刚那一刀,差点将我活活刺死。

    怎么,一声不吭就想离开了吗?

    怎么可能!

    郝摇旗一声令下,大厅里、院子里的闯军就围聚过来。

    跟在沈炼身后的裴纶见状,暗骂一声老沈你简直作死,整个人却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

    “郝瘸子,抓你妈了个批!爷爷三人也是你能抓的!”

    他挥舞着夹刀棍,迎空冲着郝摇旗的头顶砸落。

    郝摇旗越发气疯。

    郝永忠是他的本名,郝摇旗是他的外号,郝瘸子却是他的禁忌。

    因为在和明军鏖战的时候被射穿大腿,故而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平常若是有人拿郝瘸子跟他开玩笑,他会毫不犹豫的一拳打过去教对方做人。

    如今裴纶竟敢当众辱骂?

    “啊呀呀呀……裴饭桶,老子砍死你啊!”

    裴饭桶也是裴纶的外号,因贪嘴贪吃得名。

    他一边骂着,一把举刀迎上。

    亢!

    一刀一棍狠狠撞在一起。

    裴纶见对方也撕破脸皮,毫不含糊,一棍子没砸中,落在地上后,抽出夹刀棍里的刀冲着对方胸口急赤白脸的捅。

    郝摇旗眼中寒芒一闪,见对方真敢要自己性命,也彻底放手一搏。

    “妈妈的,你也想要杀俺,俺今日不弄死你,对不起俺郝摇旗的名头!”

    郝摇旗说着,生猛无比,竟用左手抓住裴纶夹刀棍,又嫌弃沈炼的绣春刀太轻,甩手扔掉,右手抡起放在一旁的狼牙棒挥舞过来。

    能在万军之中扛着帅旗狂奔的莽汉,岂是浪得虚名?

    裴纶被抓住刀刃一时间动弹不得,抬眼就看到那狼牙棒冲着自己头顶落下。

    “死了死了!这番怕是死了……小钰,你特娘还愣着干什么?”

    “哈哈哈,裴叔!我哪里愣着了?”

    事关亲爹下落,封堪钰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就在裴纶冲着郝摇旗杀去的时候,他已悄然跑到郝摇旗身后,整个人如同一条毒蛇一般贴了上去。

    郝摇旗浓郁的体味让封堪钰不断皱眉,但还是将手中短刀横在他脖颈之上。

    “郝将军!莫要动啊,我这人胆小,万一抖一下,您中午饭可就没着落了。”

    郝摇旗正要将狼牙棒砸到裴纶头顶,闻言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呲牙咧嘴,一脸怒容。

    “封堪钰!你个毛还没长全的娃娃,也敢杀俺?”

    封堪钰懒得跟他废话,短刀横着一拉,顿时刺破郝摇旗的皮肤,流出一股鲜血。

    “我他妈再说一次!你再敢动一下,老子割下你的脑袋!全都住手!”

    郝摇旗彻底不敢动了,甚至不敢再废话半句。

    因为他也知道。

    无论沈炼、裴纶,还是封堪钰也好。

    都是一刀一枪在闯军中打出来的威名。

    把他们惹急眼了,是真敢下死手。

    一时间,整个尚书府的闯军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炼见搞成这个样子,心里一阵发苦。

    经此一闹,恐怕在闯王李自成面前更落不了好。

    但他也知道,相比三人在闯军中的荣华富贵,还是先生李辛的下落更重要一些。

    沈炼捡了地上腰刀,拉扯着文琪就要上马离开。

    “等等!等等!”

    文琪却摆手喊着:“沈炼,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不能只带我走!我还有个闺女,还有儿子、儿媳、孙子三人,你带他们一起走,否则……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嗯?

    沈炼闻言眉头紧锁。

    你特娘怎么不说带你文家满门一起离开京城!

    可终究说不出这样的话,只能看向一旁郝摇旗。

    封堪钰心里也是一阵妈卖批,再次一搂郝摇旗脖子。

    “放人!”

    郝摇旗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握着,整个人要憋屈死了。

    可形势比人强,只好摆了摆手。

    “放……放了他们……”

    很快,有闯军从后堂拉扯着,带出个衣衫不整的姑娘,还有个五六岁的男孩。

    至于文琪的儿子儿媳,却是两具尸体,脸都已辨认不出清。

    儿子因为阻拦闯军的时候被一刀砍死,儿媳也被闯军给……

    文琪看到儿子儿媳的尸首,越发放声痛哭。

    我造的什么孽啊,为何老天爷如此对我!

    见只剩下一个女孩和一个娃娃,沈炼暗暗松了口气。

    他明白,若真带文家五六口人离开京城,恐怕是千难万难。

    这样最好。

    沈炼拉着文琪上马,当前往尚书府外冲去。

    裴纶则带着文家姑娘和那五岁的娃娃骑马跟在后面。

    至于封堪钰,则步行拽着郝摇旗一步步离开尚书府。

    直到走出府外后,才一脚将郝摇旗踹翻,翻身跳上一匹马直奔沈炼、裴纶逃跑的方向追去。

    “将军!”

    众人见郝摇旗终究脱困,慌忙围了上来。

    “怎么办,将军!要不要追上去,杀了他们。”

    众人马后炮般的一脸关切。

    郝摇旗翻身坐起,气的脸都变了模样。

    “追特娘什么!人家也带着两万大军,难道我们在京城里火拼吗?”

    “立刻去找总哨刘爷,去找闯王!上报他们恶行,让闯王和刘爷拿个主意!”

    “是!”

    众人赶紧四散离去。

    郝摇旗死死瞪着三人离去方向,摸了摸光头。

    “妈了个巴子,沈炼!封堪钰!裴纶,你们最好别落在老子手里!”

    ……

    另一边。

    因为尚书府动静不大,沈炼三人逃离并未引起更多的闯军注意。

    三人骑着快马,带着文琪等人一路往城外疾驰。

    “我靠!我靠!我靠!”

    裴纶边跑边骂:“十七年啊!老沈,十七年白特娘折腾!”

    “眼瞅着要封王拜将,愣是鸡飞蛋打!”

    裴纶气啊!

    二次创业马上就要成功,  怎么跟着你沈炼这个王八蛋,又成亡命徒了。

    沈炼自知理亏,埋着头一声不吭。

    追上来的封堪钰闻言,朗声笑了。

    “裴叔!行啦,别埋怨啦,就算不这么干,闯王真能给咱们封侯拜相?您心里不是有数?”

    裴纶顿时无语。

    是啊!

    凭借三人在闯军中的尴尬地位,封侯拜相大抵上是轮不到他们的。

    就算闯王真的在京城祭天登基,恐怕给三人也不过是一些闲散将军的封赏。

    毕竟人家农民军最讲究出身。

    三人最终不被卸磨杀驴,估计都是好的。

    想到此处,裴纶也不吭了,只是憋了半天终究有点不甘。

    “老沈,这次跑路,还……还叫咱们那帮老兄弟不?”

    裴纶的意思,是要不要喊上还在皇宫里搜索金银珠宝的弟兄们。

    这些人大都跟了沈炼裴纶十几年,感情极为深厚。

    若是一声令下,必然要舍了官职前来追随。

    “不喊了,何苦连累他们。”

    沈炼闷声闷气的摇了摇头,再不吭声,一路带着众人离开京城,跑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给我滚下来!”

    沈炼一把将文琪拉下马来,厉声喝问。

    “说!先生到底还活着没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文琪瘫在地上,还想着跟对方谈些条件。

    可裴纶和封堪钰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拎着一把刀架在文琪女儿和孙子的脖上。

    “说!不说,立刻斩他们脑袋!”

    文琪见状,整个人都要吓死,赶紧哭喊起来。

    “我说,我说!”

    “师父应该没死!他还困在德陵地宫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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