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之前。

    广场上站着的恩科进士,已大都走入金銮殿中,只剩下最后三人。

    全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勋贵王爷们都抬起了头,眼神热烈的看着剩下的三人。

    谁都不傻,知道这三个哥们必是本次金科状元、榜眼、探花。

    结识他们,交际他们,团结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或许只有被阉党严厉打击的东林党人,看着三人咬牙切齿。

    怕是又有三条恶犬,即将步入阉党阵营。

    人群之中,却有一人眼神淡漠,对状元究竟是谁毫不关心。

    他的心思早就飘向了别处。

    此人一身大红色四团龙补服,映出他乃尊贵的亲王身份,正是朱由校同父异母的弟弟信王朱由检。

    朱由检此刻藏在袖袍里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那边应该已动手了吧。

    他心情颇为激荡,甚至是兴奋,只是不敢表露丝毫。

    若能放肆的话,恐怕要朗声大笑,笑魏忠贤和客印月一番忙活,最终还是要为自己做了嫁衣。

    可此刻绝不能表露丝毫,甚至一会还要做出悲痛万分的神情。

    只是心中期盼,期盼传胪大典快点结束。

    结束之后,真迫不及待想看看皇兄得知老婆死了,究竟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传胪大典也快要结束了。

    台阶上的传胪官继续高声大喝。

    “一甲……第三名探花,应天府萧时中!”

    随着锦衣卫传唱,探花郎的归属终于落地。

    从应天府赶来的萧时中,闻言浑身一震,百感交集。

    他明知自身水平,又知和阉党的复杂关系,能获取探花郎的名次已属侥幸。

    听到喊名根本不敢犹豫,冲着李辛和另外一人抱了抱拳,慌忙跟着小黄门步入大殿。

    传胪官已再次高喝。

    “一甲,第二名榜眼……顺天府韩克忠!”

    名叫韩克忠的进士,今年已五十有六,见果然高中榜眼,当场要哭出声来。

    可惜小黄门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说一句“韩大人,小心君前失仪。”

    韩克忠吓的连连点头,冲着李辛拱了拱手,也跟着太监走了。

    君前失仪这四个字可不是开玩笑啊。

    行为不端,惹到监察御史,管你是否高中榜眼,脱了裤子当场就要廷杖。

    打不打的死先放在一边,这榜眼的身份也要彻底泡汤。

    最终,满场只剩下李辛一人,吸引全场注意。

    众人知道。

    状元最终花落谁家,已没半点悬念。

    便是这位即将连中六元,创造大明第二次奇迹的开封府李辛。

    李辛却置若罔闻,独自静静地站在原地。

    终于,要高中状元了吗?

    三十年煎熬岁月,终究出人头地。

    可我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该死啊,该死!

    我究竟忘了什么事情。

    李辛只等着传胪官喊出自己名字,随后步入大殿,尽快结束这无聊的传胪大典。

    谁知,传胪官竟停下喊话,满脸笑意的看着台阶下的李辛。

    全场都看了过来。

    “李大人,还请踱步。”

    有一名小黄门走到李辛身边,低声恭敬的说了一句,随后要引领李辛往台阶上走去。

    李辛一愣。

    难道,状元郎连传胪也不喊下去了吗?

    很快他知道会错了意。

    那太监却并非领他登上台阶,而是领着李辛踏上御道正中。

    全场见状一凛,知道身为状元郎最荣耀高光的时候,就要到来。

    所谓御道,就是专属于皇帝走的道路。

    旁人无论立下多少功勋,都不得从此路走上台阶,踏入金銮殿。

    可有一种人例外,便是三年一次的殿试状元郎。

    考中状元,那就是文曲星下凡,天官赐福,允许你踏入御道,步入大殿。

    并且,还不止于此。

    那太监领着李辛,走了几步后,便让他站在一处凸起物之上。

    李辛微微垂头,见脚下竟然是御道上刻画的一只大鳌。

    他正站在大鳌头顶,

    站上去那一刻,全场吸了一口冷气,具都艳羡不已。

    什么叫光宗耀祖?

    这,就叫光宗耀祖。

    因为传说中的独占鳌头!

    终于在此刻出现。

    唯有状元郎才可以享受此等殊荣,站在鳌头之上,鹤立鸡群。

    若是古代有相机的话,恐怕咔咔声要响成一片,记录这令人激动万分的一刻。

    可惜此时只有满场艳羡的眼神为李辛打光。

    下一刻,众人却越发惊呼。

    但见当朝九千岁,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大人魏忠贤,竟然也走出大殿。

    他带着满脸笑容,缓缓走下台阶,一直走到李辛身边。

    手中拿着一袭状元公独有的红色衣袍,披在李辛的身上。

    众人越发惊叹。

    古有力士脱靴,今有忠贤披袍。

    这李辛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魏忠贤都如此看待。

    魏忠贤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兄弟,怎么样?四哥给你办的,够敞亮吧?”

    李辛听的苦笑点头。

    “敞亮,实在敞亮!四哥,此后我恐怕死了,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魏忠贤哈哈笑了起来。

    他此举就是为了昭告天下。

    李辛,就是我魏忠贤的人!

    你们以后看着点,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四十孙,全都扯淡。

    自家兄弟来了,谁也别想找他麻烦。

    魏忠贤为了报恩,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此举,也牢牢将李辛拉入自己阵营之中。

    “哈哈,走吧,兄弟!随我进去,见见万岁爷,万岁爷也等不及要见到你呢。”

    魏忠贤见目的达到,笑着冲传胪官摆了摆手。

    传胪官见状,赶紧高举皇榜,念出金科状元究竟姓甚名谁。

    “一甲第一名,状元,开封府……”

    岂料还没念完,就被人凄声打断。

    异变突起,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但见一名宫令女官,突然披头散发的冲入人群,一路疯了一样跑到台阶之上,跑到李辛身边。

    “先生!求您,速救宝珠!”

    对方唰的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大喊。

    轰!

    满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就在公布状元郎的最后时刻,竟跑出一名女官。

    这女官究竟要干什么?

    速救宝珠?

    宝珠又是何人?

    李辛却霍然转身,心神巨震。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陆令宣,脑袋里打起巨雷,轰然作响。

    电光火石间,一段历史出现在李辛脑海。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忘记什么事了。

    天启三年,张皇后怀有身孕,偶感腰痛,命宫女揉按后腰缓解。

    客氏听闻,唯恐张皇后诞下皇子,影响自身恩宠,命宫女出手将其腹内胎儿打掉……

    该死!

    为何天启三年的事情,在天启两年发生。

    难道我这只异时空穿越来的蝴蝶,终于引发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李辛死死的看着陆令宣,终于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