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后,裴姝虞打量了几眼苏淮,眼神没什么波动,但是态度还蛮热情的。

    “学弟,小羽一直夸你对直播很有见地,我早都想和你聊聊了……”

    “不敢称见地,玩得早而已。”

    苏淮表面上是在谦虚,实际上却是在给提示。

    想在现实中和裴姝虞相认,大体上有两条路。

    第一条,以狗爹身份约她出去,然后当面给她一个“惊喜”。

    第二条,以苏淮的身份慢慢暴露,让她自己猜到,等她试图做最终确认的时候再摊牌。

    两条路各有好坏,前者很容易种下刺,难以突破100点好感,而后者更有空间,但是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钱。

    到底怎么搞,其实苏淮也没想好。

    所以,既然今天恰好碰到了,那便不妨给她点暗示,亲身感受一下她的性格和风格。

    果不其然,裴姝虞一听说苏淮居然是老玩家,兴致马上高涨。

    “学弟你以前是在哪个平台玩的?”

    “歪歪和斗鱼都混过,最近到处乱转,狗星和熊猫都看了看。”

    “是嘛?”

    裴姝虞有些惊讶,但是讲话仍然很有技巧。

    “我看你不像是白嫖玩家,高中时家里就给你好多零花钱哦?”

    苏淮讲了句大实话:“零花钱够干嘛的?玩直播的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哟,看来是没少花啊~~~”

    裴姝虞语气中带着感叹,其实心里根本没当回事儿。

    一个大一学生,玩直播能花多少钱?

    总共十万二十万的消费,都不够她在直播间里花一個月的。

    可苏淮却轻描淡写的回道:“确实没少花,主要是钱来的容易,花着也不心疼。”

    如此态度,激起了裴姝虞的好奇心。

    可她并没有再聊钱的事,交浅言深,不是智者所为,再说她也不缺钱。

    她更感兴趣的是苏淮对直播行业的看法,于是直率问起:“那你觉得姐姐的直播风格怎么样?”

    “特别好!”

    迫不及待接口的是羽羊羊,他绝不允许裴学姐对自己如此不自信!

    苏淮瞥了暖男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现在学姐可谈不上具备什么特殊风格,不过眼下的直播行业也不需要太强烈的个人风格,底子好随随便便圈大哥,收割爱情票。”

    裴姝虞楞住了一下。

    这口气……有点熟啊?!

    她倒是没多想,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魄,于是下意识追问:“怎么讲?”

    苏淮本来就带着目的,自然要给她解释。

    “今年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直播元年,直播这件事是新鲜的,新玩家数量急剧扩大,什么都没见过,主播卖一分力能收获五分成果,所以最重要的是底子,而不是标新立异的非同质化竞争。

    讲得简单点:存量市场太大,远远没到拼刺刀的时候呢。”

    裴姝虞心里的熟悉感愈发浓重,但被思考掩盖了。

    苏淮的话,乍一听平平无奇,其实很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震耳感。

    在眼下的时间节点上,极少有人能够一眼看透本质。

    当然,我爸比肯定能看到,但是拿他和苏淮对比太不公平了……

    裴姝虞脑海里闪过一丝杂念,随即消失。

    她回想着自己的崛起,马上意识到苏淮是对的,其实自己真没有什么标新立异的特殊操作,走的仍然是寻常舞蹈主播的旧路。

    但凭什么偏偏是自己火了?

    苏淮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适时点破她的疑惑:“因为学姐的个人素质太高了。

    现在的女主播,大多数是没有出路的边缘人,要么是辍学小混混、要么是失业技师、要么是稀里糊涂被骗进来的打工妹,素质良莠不齐,颜值身材气质谈吐各有缺陷,能火全靠水友们见识少,没吃过细糠。

    而学姐方方面面没有任何短板,首师大高材生的身份也能提供足够的加成,正面拼素质就能脱颖而出。

    所以其实不是学姐做得有多好,而是学姐本身就是行业里的稀缺品。”

    狗淮真没ICU她,而是在讲大实话。

    十年之后能火的主播都是什么样子的?

    漂亮、有活儿、情商高、赛道独特,然后要么慢慢攒粉丝,要么有特殊机遇抓住一波大流量。

    对比现在的捡钱年代,也难怪那么多老主播都怀念从前。

    裴姝虞真是赶上好时代了。

    对此,她也认同。

    “伱的看法很有意思,我感觉可能真是这样。”

    裴姝虞的大方和坦然也有点出乎苏淮的意料,现实里的她,居然一点没因为直播事业的辉煌而膨胀。

    甚至,她居然还在和苏淮探讨由此延伸出来的某种可能。

    “学弟,照你看,如果去央音、北舞、中戏挑几个极品大美女,再灌给她们足够的流量,是不是都能火?”

    苏淮肯定点头:“只要她们态度上别出问题,情商高一点,肯定能火。”

    “那你有什么办法说服她们吗?”

    裴姝虞劲劲儿的追问:“你感觉,用我的例子够不够用?”

    嘿,裴总你是心心念念着要发展公会啊……

    苏淮忍着笑,叹了口气:“学姐,想让她们放下心里的骄傲,可比找流量难多了。”

    裴姝虞想了又想,苦笑摇头。

    “算了,不好忽悠啊……现在这会儿,她们恐怕宁肯去横店跑龙套都不愿意来直播。”

    岂止是现在这会儿啊,哪怕到了后来,顶级院校的校花级美女也没有一个放下架子专注直播的。

    央视网建议大学生脱下心中的长衫,评论区是什么情况?

    一个道理。

    苏淮也不和她在这个话题上多扯,随口就转开了。

    “所以,有风格不见得管用,没有风格也不见得不好,增量喷涌的时代,学姐当前要务是用最快的速度跑马圈地。”

    “有见地!”

    裴姝虞竖起大拇指,不停的夸奖苏淮:“学弟的思维异于常人,充满洞见,太厉害了!”

    苏淮看着一动不动的好感度,心里嘀咕着:漂亮话你是真没少讲,实际上一点都没拿我当朋友啊!

    好感度要到60点才能算是好朋友,30+顶天算是一个看着挺顺眼的陌生人。

    讲真,关系不错的同学都能摸到五六十点,比如黄梦婷、陈澜、丹东妹、舒胜男,她们对苏淮的好感不会低于70点,爱情肯定没有,信任度却是极佳。

    而裴姝虞看待苏淮,恐怕连同学都够不着。

    不过这也很符合她防备心理极重的特征,这姑娘很难与人交心,同性朋友只有羽颜一个,异性朋友更是一个都没有。

    土狗三号不算是朋友,而是以“父亲”形象填补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个缺口,属于特例。

    但若是曝光之后形象气质不佳,估计也很难转化成爱。

    她紧着讨好土狗爸比,紧着买礼物,多少也有点留后路的意思。

    爸爸尚且如此,苏淮学弟更是不值一提。

    幸好苏淮也没打算追她撩她,只是想让她慢慢挖掘出一点“小秘密”,给最终的摊牌增加润滑而已。

    “学弟。”

    她期待的看着苏淮,满眼都是“我需要你”,又是一个好演员。

    “来我的私人团队工作怎么样?兼职就可以,酬劳一定让你满意!”

    哟呵,画饼画到我头上了?

    苏淮心里好笑,面上倒是云淡风轻:“我说过我赚钱很容易,学姐,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裴姝虞楞住了:“你还有别的生意?”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夏羽,羽羊羊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不过淮哥很厉害就是了。”

    很厉害?

    裴姝虞皱起眉,而刚回来的羽颜也在悄悄打量苏淮。

    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其实以夏羽的水平,只能模糊感知到苏淮的层次特别高,但具体在哪个层次、怎么个厉害法,他是分辨不清楚的。

    裴姝虞的感知能力要高一点,但是,她也不具备只用短短时间就看透苏淮所在位置的能力。

    想了想,她决定求助土狗大爹。

    遇事不决问爸爸,多简单。

    吃饭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打了一段话,发给了土狗三号。

    就在消息发送出去的下一秒,对面苏淮的手机响了一声。

    裴姝虞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苏淮打开微信,按住语音按钮,对着聊天界面回道:“做完了没呢?别迟到,8点钟之前我要在操场上看到你!”

    裴姝虞摇摇头,自嘲一笑,低头喝粥。

    苏淮发完语音信息,随手把小号的消息提醒关掉,动作不紧不慢,表情镇定得一批。

    有点小纰漏算什么?哥们会演!

    接下来的时间,就全是闲聊了。

    裴姝虞是真的热爱直播,话题几乎都集中在各种相关方面,甚至还问了苏淮在狗星的账号叫什么名字。

    “叫‘淮爹也是爹’,有点粗俗。”

    苏淮张口就来,结果裴姝虞回忆半天,都没有印象。

    “新号,还没开始充值。”

    苏淮表情诚恳:“等我忙完了开始玩,一定会去支持学姐的,第一份礼物必须送给你。”

    “那可真的汰荣幸了,又荣幸又感动!”

    裴姝虞也诚恳的看着苏淮,眼里直闪星星:“到时候我给学弟跳一支新排的舞,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苏淮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好感度,忽然好想一口呸过去。

    从来只有老子演别人,你居然敢演我?

    真的是……刺激!

    苏淮真心觉得现在的局面特别有意思。

    裴姝虞是整个学校里最难搞定的女生,没有之一,她对男人的警惕是刻在骨子里的,后来甚至发展到厌男的程度。

    所以,学弟苏淮,几乎不可能再走进她心里,恐怕会被她一直防备着。

    瞧瞧她画饼的那种自然吧,哪有一点真心?

    主播当久了都变态,绝对不能把她和陈暖晗顾久玥划为一类。

    但是苏淮不止是苏淮,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不太看得上”的人,居然是“最信任的人”时,反应一定很好玩。

    苏淮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

    悠闲的早餐时间只持续到7点钟,苏淮和裴姝虞各自都开始忙了起来。

    “学姐,你代表舞蹈学院举牌?”

    “嗯,要不要来我们这边看美女?”

    裴姝虞的态度始终那么大方热情爽朗亲切,面具坚固得一批。

    苏淮摆摆手,干脆拒绝:“不用了,我这边分不开身,闲下来咱们再聚。”

    他把“再聚”两个字讲得如此轻松,让裴姝虞感觉,好像下次不主动找他是一种罪过似的。

    “这孩子真自信。”

    羽颜注视着苏淮的背影,啧啧称奇。

    裴姝虞倒是夸了一句:“确实挺有想法的,思路也很清晰,有点像爸比。”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个比喻,结果羽颜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你还真别说,他身上那种松弛感,确实少见,我只在土狗爸爸身上感受到过……”

    听到这个词儿,裴姝虞愣了一下。

    松弛感是土狗爸爸对她的要求,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也感受不到别人松弛与否。

    现在,她开始注意这方面,结果第一个印象深刻的人居然是夏羽同寝的学弟,属实有点神奇。

    “现在的小孩真了不得啊……”

    羽颜正感慨着,裴姝虞忽然问:“爸比的助理是不是也姓苏来着?”

    “嗳?!”

    羽颜皱眉回忆,猛的一拍手:“好像真是!哈哈,真不愧是霸总主角四大姓啊,果然天生不凡!”

    “神经病!”

    裴姝虞笑骂了一句,拉着她起身。

    “快走吧,要集合了,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人都变蠢了!”

    “谁蠢了?苏淮学弟爱穿什么颜色的内库我都套出来了!”

    “果然是个智障,我只是想招人,你问点有用的不好吗?”

    “怎么没用?我可以牺牲肉体,暴击他性癖啊!”

    “神踏马暴击性癖,你发骚的理由真正气……”

    “没办法,谁让他那么帅呢?虞姐,我强烈建议再和他接触接触,尽力招进团队,我觉得他必有大~~~用!”

    “天,你要骚死了!”

    笑闹中,两人很快忘记了那些巧合,开始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才是正常情况,谁都不可能通过一次接触就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哪怕有再多巧合。

    不过,这也正是苏淮想要的节奏。

    钓鱼大师和空军佬的打窝流程一模一样,差就差在溜鱼上面了。

    稳不住阵脚,怎么清空鱼塘?

    战术大师苏淮理想远大,惦记的是一片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