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晚上卫浩清要来,我紧赶慢赶回山洞前,却看见洞口一个白影盘坐着,正是卫浩清。

    见我到来,卫浩清也不说话,手一扬,一把剑朝我飞了过来。我左手接住剑,右手顺势拔出了剑。卫浩清从洞口跳下,点点头:“很好,拔剑的姿势跟以前夜里的你一模一样。”

    我握着剑,手心感受着把柄上缠绳的粗糙,心里腾地燃起一把火,火苗的尖端直接刺激到大脑,翠翠的哀歌隐约在脑海里响起。我举起剑,望着卫浩清,轻呼了口气,再吸气,然后冲过去全力对他右胸刺出一剑。果然不出所料,卫浩清快速向我右方移了一步,我提腿侧踹,踢了个空,瞬间后背受到重击飞了出去。

    “你有很久没练了吧,动作慢了很多。”卫浩清波澜不惊地说道。

    我站起来,转身,定了定神,跨步右斜劈,趁他闪避翻腕上挑,卫浩清终于拔剑,格挡同时迈步向我后方。我忙转身后撤,剑身贴着他的剑再刺出,却刺空了,刚感觉不妙,手臂一痛。就听卫浩清又在身后道:“你的手臂已经断了。”

    我看着右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苦笑道:“衣服也被你划破了。”左手向伤口捂去,手中剑垂着支在地上,猛然后撩,同时转身,见白衣一闪向后退,我左腿力蹬,剑翻腕下劈,被卫浩清举剑架住滑向右侧,机会来了,我右膝向他腹部撞去。卫浩清只是垂肘用剑柄在我膝盖上方磕了一下,然后我惨叫一声扔剑抱着膝盖倒在地上。

    “我要是移两寸击中你的膝盖骨,那么肯定就碎了。今天就到这吧。你的速度和招式转换又快又顺,恭喜你,看来气魄基本已经融合了。”卫浩清剑已入鞘,就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下手真够狠的,练个剑而已,看看,我站都站不起来了。”我试图站起来,发现剧痛持续,还是使不上力。

    “是你当初自己要求的,‘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夜里的你自己的原话。”卫浩清挟着我爬上石崖,把我往山洞里一扔,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递给我:“药酒,自己搽搽揉揉。”

    我脱了衣服,刚要在身上疼痛的地方涂药揉搓,想起应该先冷敷,就拿了瓶水压着伤处,随口问道:“卫浩清,我这样,报仇有指望吗?”

    卫浩清坐在洞口背对着我:“你的速度和协调性颇好,可惜筋骨磨练不够,力量不行。如果对手是普通人,只要不超过两人,你还是有希望的。但是如果对手是练过的,你前几击击不倒,后面就会很麻烦。”

    “如果对手是武术世家,一直打猎采药为生呢?”我不死心,追问道。

    “呃,要我说,其实,在武道一途,你并无天赋。你就是在雷术方面有些天分,但是据田师叔的评价,在各派能用雷术的道长里,你也不过是中等偏下而已。”

    “你的直言不讳让我甚是欣慰。”我无力地说。

    “不过呢,有一个好消息,是关于你的阳寿的。”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好消息?”

    “刘师叔一直在炼丹,近期丹炉上方烟气聚结成花,延寿丹似有大成的迹象。”

    青云观是道教神霄派的道观之一,神霄派原本是不炼外丹的,天知道师父为何会教刘师兄外丹法。刘师兄习得丹法后,长期沉浸于此道,但数十年也未得大成。

    说起炼丹,道家分为内丹和外丹。内丹是修炼自身达到精、气、神合而为一,返朴归真,还根复命,万神会聚化婴儿,后天返先天而始于大道。外丹是用丹鼎将各种灵药,辅以金,铅,汞等进行提炼,将灵药之中的先天之炁提纯汇聚成丹,服用后轻身明慧,达到先天纯净之体,进而修行可成地仙。外丹法因为借助灵药的先天之炁为己用,有走捷径之嫌,天道均衡,所以只能达到地仙级别。再加上高成本高失误,经常丹药变为毒药,所以唐代以后渐渐式微。

    刘师兄一直以来都在炼制较为低级的延寿丹,就这样还数十年未得成正果,光丹炉就炸了两次,耗费各种药材及金汞更是为数颇巨,如果不是有几位施主居士一直在投入,青云观也无法支撑了。这次炼丹烟气居然凝聚结花,的确是大好的兆头。不知此丹能延寿几何,但是对我来说,哪怕是一年,也是好的。

    一念至此,我身上疼痛顿时减少了许多,但嘴上还是谦虚道:“丹药这么宝贵,怎么会随便给我这个师门弃徒呢,几位师兄应该先用的。”

    卫浩清不屑道:“我师父,吴师叔,田师叔都是修内丹的,不会碰刘师叔的丹药,只有你修为浅,阳寿又受损,最需要延寿。所以丹成,你肯定有一颗。”

    我想着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能延多久是多久,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浩清,我还没见过烟气结花聚顶呢,过几天我去看看,你帮我把风吧。”

    “小师叔,丹房重地,就算是观内弟子也不得随意出入。现在丹房内外戒备森严,就怕万一有什么闪失。你还是等丹成服用吧。时间不早了,告辞。”说着,卫浩清站起转身施礼,不经意地道:“远处林子里有个女人,应当是来找你的。”然后跃下洞口消失了。

    我爬到洞口,用手机闪光灯照着林子喊道:“出来吧,别躲了。”只见林子里出来个苗条的身影,看走路姿态应该是泮妮娜。她到了崖下,极为娴熟地爬了上来,避开我要拉她的手,从我身边进入洞中,坐在铺开的睡袋上,也不说话。我转身爬回去,离她半米左右趴好,嘴里哼哼着:“我伤得很重,就不坐起来了。”

    “你还受伤?我才受伤呢。前天趁我睡着跑掉,也不接电话,你是什么意思?”

    “我一朋友出事了,当时看你睡得口水直流,就没忍心叫醒你。后来在医院跑前跑后,手机又是静音,等看到的时候你已经跟我绝交了。”我趴着道。

    “你睡觉才流口水呢。你朋友没事吧?”听她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别提了,当时是一地的脑浆和血啊,我把脑浆收集起来,医生动了好几个小时手术才给灌了回去,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脑浆还能装回去?你骗谁呢?”泮妮娜用手指戳了我头一下。

    “你不知道吗?就跟手指断了再植一样,只要不是病理性坏死,在黄金半小时之内装回去用脑波仪同频率激震,大概率会自我修复的,现代医学在颅脑外科的发展你真的是一无所知啊。”我一面胡说八道一面在黑暗中辨认她的表情。

    “这么发达了吗?”泮妮娜喃喃地说,然后又戳了我一下:“那你说你受伤是怎么回事?”

    “你用手电筒照一下就知道了,背上,胳膊上,膝盖上,伤得很重。”

    电筒亮了起来,随着一声轻呼,她爬到了我身边,仔细在我背上看着。我也不确定卫浩清在我背上那一下是脚踢的还是拳打的,估计很大一块淤青吧,皮肉伤而已,但是看起来会很吓人的。这时忽然感觉凉凉的小手在我背上抚摸,很舒服。我背上有很多伤疤,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十四岁那年受的伤害。但是泮妮娜肯定是误会了,她一面摸一面啜泣起来,眼泪滴到了我的背上:“这些都是你师父打的吗?”

    “真不是,我师父待我可好了。这些伤应该是师父收养我之前受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你骗人,这里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乌青块,都鼓起来了,是新伤。”

    “我不是说了吗?背上,胳膊上,膝盖上,这几个是新伤。”我盘算着怎么解释这几处伤,总不能说是我跟师侄比试被打了吧。

    “那是怎么受的伤?”

    “我也莫名其妙啊!今天打工结束,回来在山下车站碰到几个人,说我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要替人教训我什么的,上来就打,挨了好几下。好在我跑得快,没出事儿。”

    泮妮娜呼吸急促起来,过了一会儿恨恨地说道:“我知道了,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会处理。”

    咦,我似乎嫁祸于人了,哈哈,不知道哪位老兄成了卫浩清的替罪羔羊,在此代他谢过。我翻过身,将右腿抬到泮妮娜大腿上:“膝盖这里也很痛,你帮我看看,碎了没有。”

    又是一声惊呼,这次她的手掌按得重了些,我夸张地惨叫了一声,双手环住她的腰。卫浩清用的剑是偏长的硬剑,为了挥舞起来平衡,剑柄末端是一个儿拳大的铜球。所以膝盖上方受的那一下就算是钝器打击了,如果再向下一点,肯定致残了。此时我能感觉伤处又烫又胀,想来肿得骇人。泮妮娜这种温室长大的花朵,估计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外伤,母性必然会被激发出来,这时候我轻薄狎弄她也不会在意的吧。啊呸,我在想些什么?我将自己从邪念中拉出来,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心中默念《太上感应篇》,渐渐冷静下来。这时泮妮娜将我身体摆成左侧卧姿势,在洞里找了两瓶水在我红肿处贴着。我看着她,有些惊奇:“你不是音乐学院的吗?怎么感觉象是卫校的呢?居然知道该冷敷而不是热敷。”

    “初中在护理兴趣小组里学的,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那请问你是不是漏了什么知识点?病患侧卧的时候头部应该怎么摆放?”

    泮妮娜愣了愣,“啊”了一声,跑到墙角拿了几本书过来把我的头垫平。“你这里有红花油吗?等会我帮你揉一下。”

    我指了指卫浩清给我的瓷瓶:“那是药酒,等会麻烦你了。”

    “你先睡一会,一小时以后我帮你搽。”泮妮娜关了手电筒,抱膝坐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