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躅不是很坚决地推了几下我的头,没有成功,便叹了口气,也不说话。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她说不上漂亮,但五官细致,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就象在空旷草地上一株淡粉色的虞美人那样令人怜爱。

    我松开抱着她小腿的双手,盖在她膝盖上一寸处,说:“云姐,你的剑在哪里?你身上就三件衣服,没地方藏的吧?”

    孤躅将双手放在大腿上压住裙摆,没理我。就在我手开始不老实的时候,喉头感到被一件锐物抵住。孤躅的声音响起:“拿下去!”

    我的手只好滑下去握住她的脚踝,嘴里道:“云姐,你真把剑藏身上了?”

    孤躅强忍着笑作出生气的样子,将脚挣脱了我的手,怒道:“你怎么跟牛皮糖一样,粘着就甩不掉了?”

    我站起来紧靠着她坐下:“云姐,你道行高,你说我还有没有办法多活几年?”

    孤躅摇了摇头,手一晃,收起剑。我好奇地在她身上来回看了几次,还是没看出藏在哪里。刚打算用手找,孤躅抓住了我的双手:“循义,安静一会好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不行的。我已出家,你已入世,何必再造孽呢?”

    “云姐,我一直觉得你从开始坚持找我做‘辟命’,就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全真正一两派平衡问题。还有,就算我救了你一命,你也不应该对我好到如此忍让迁就。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孤躅笑了,站起来,捧住我的头,在我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说:“前世今生,情缘当了。”说完就走。

    我追上去抱住她,问:“什么意思?前世你我是夫妻吗?”

    孤躅挣扎着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算出来的,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求你了,放开我。”

    我知道一松手她就会逃走,紧紧抱住不放,拉扯中一起倒在了地上。孤躅反抗得并不厉害,很快就被我按住了双手。她不再动弹,只是看着我,说:“就算我遂了你的意,结果也就是我毁了修为,你加重罪孽,何苦呢?”

    我松开了手。我加重罪孽倒无所谓,可是她的修为毁了会发生什么?我扶起她,说:“云姐,对不起。我不会害你的,不过,你以后也不要消失不理我啊。”

    孤躅坐起身来,抱住膝盖,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理不理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回去只是在山中修行,你依然在世间沾花惹草。”

    我立刻叫起撞天屈来,表示自己直到目前,都没有碰过女孩子。我指天划地:“云姐,你知道就连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子,漂亮吧?但是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那你十四岁勾引的那个女人呢?”

    我一下子被噎住,低头轻声道:“她,死了。”

    孤躅盯着我的眼睛:“忘记她,不再做跟她有任何关联的事。只要你做到,我答应你一件事。”

    “那我要求你做的那件事就是:答应我三件事。”

    “你,我跟你认真说呢,别插科打诨。”

    “云姐,你知道那晚她把我藏起前对我说了什么吗?‘活下去,为我报仇好不好?’而我就那样窝囊地活着趴在石缝中看着她被砍掉了头。我永远忘不了她对我说那句话时眼睛里的绝望和决绝。”我又想起了那颗头掉在地上的场景。

    “那女人,比我勇敢,比我果决。”孤躅说完站了起来。我连忙拉住她的脚腕,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她。

    孤躅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我:“我没有那女人那么果决,我交给你选择:毁了我或者放了我。”

    我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然后低下头,松开了手。

    孤躅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云姐,四年后的冬至,给我做场法事好不好?我要你亲自主持做。”

    孤躅没有回答,出门后反手把门关上了。我倒在地上,心里空荡荡的,蜷成一团,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我坐起来,看到枕边放着一株紫芝,一张叠着的信纸。打开信纸,上面竖写着两行隽秀的字“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我跳下床,又站住,知道孤躅肯定已经走了。我想了想,拨通了老黄的手机。

    “循义啊,早上好呀,这么早就起来啦?”

    “老黄,孤躅道长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是啊是啊,凌晨孤躅道长说有事要立刻回去,我就把他送到车站了。你不会也急着走吧?”

    “老黄,请把孤躅道长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有急事要找她。”

    “孤躅道长没有手机的,那么多道长就他没有手机。”

    这真是“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希望她能早日修成正果吧。

    接下来也没心情继续呆下去了,联系了老黄,把我送到车站,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在火车上摇晃着,人很容易犯困,基本上十多个小时,我除了上厕所就是睡觉,连饭都没怎么吃。人在旅途,并不像电影或小说中的那样总是有奇遇巧遇。在车上人人都有戒心,对于陌生人的搭话也都是很警惕的。偶有几个被人搭话然后热络起来的,也有很大可能被骗或者被卖。忽睡忽醒的状态下,感觉很快就到了杭州东站,随后又公交地铁折腾了近两小时,终于回到了安临。

    先去清云观还了五雷符牌和那些不适合在世间使用的符,跟师兄们寒暄了几句,就下山了。到了住处,打开门,一股冷清的气息迎面而来,看来房间很多天没人呆过了。又试着给泮妮娜拨了个电话,依旧是电话已关机。天色已晚,不,应该说已经半夜了,几乎一天没吃东西的肚子开始抗议了。我翻出两包方便面,一罐午餐肉,开始煮面。在煮面过程中我开始逐一翻看手机中的大量未读的微信和短信消息。微信消息主要是韩振邦的,都是一些在我搜山期间的过时消息。短信则有两条引起了我的注意,一条是教导处发来的,关于我最近请假次数较多,要我去办公室解释;另一条是学生会发来的,关于学生自律自觉的倡议书要求去签名。看来最近学校又要抓校风校纪了,哈哈,有意思,哎呀,面熟了,吃面吃面。

    关了火,我拿着煮面的锅,放在茶几上,将午餐肉切成片泡在面汤里,对着面吹气。一个人,一个沙发,一锅面,一片孤独。我正吃着面,直觉告诉我有事儿要发生,很快我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我继续吃面,对敲门声充耳不闻。敲门声越来越响,最后,随着叮当的钥匙撞击声,门开了。一个中年人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黑西装的壮汉,再后面,就是泮妮娜父亲那天过来时带着的跟班助理。那中年人进来就对着我大骂:“你个混球耳朵聋了吗?敲门那么大声都听不到?”

    我拿起拨通的手机:“喂,110吗?有人闯进我房间,四个人,我很害怕,可能是抢劫吧,你听他们的喊叫声。我地址是建工新邨5号楼406室,请快一点,那群人里有两个黑西装,我怀疑是黑社会的。我不挂电话,你们继续录音。”然后我笑眯眯地看着那四个人“都别急,等警察来了慢慢说,别动手啊,一动手我肯定倒下,我身子可虚了。”

    那中年人有点心虚了,语气有些软了:“我是房东,我。。。。。。”

    “这话等警察来了再说,是不是房东警察自会查清楚。对了,就算是房东,你能在没有房客同意的情况下随便进入吗?”

    “我敲门了,你没回答,我。。。。。。”

    “法律有规定你敲门我就得答应吗?对于你闯进来的理由,最好你有合理的解释,等会警察来了你慢慢解释。”我估计这助理叫上房东就是想赶我走恶心我而已,那么就撕破脸皮大家不开心。

    果然,那房东指着我道:“我不租给你了,你立刻搬出去。”

    “哟,还好我当初签了合同,你是想违约是吧?没关系,我陪你,打官司,封房子。”说完我继续吃面,不再理会房东及那助理说什么。

    这时那两个黑西装一边一个坐到了我身边,其中一个想把手放到我肩膀上。我对着手机喊:“110,人到了没有?他们已经挟持了我,还想动手。”说着我抡起长柄锅将剩下的面条洒向了天花板。面条和汤汁四散飞出,黑西装连忙躲开,我被掉下来的面条汤汁淋了一身。我满意地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对着那个助理嘿嘿一笑,倒在沙发上捂着头脸开始尖叫。。。。。。

    事情解决得很顺利,在警察的调解下:我可以住到月底,房东退还我的付三押一的租金,另外赔我两千元违约金;助理那边赔我两千元医药费及服装污损费。好在泮妮娜搬进来的时候没有添置什么大件,月底搬家根本就不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