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卞雯送到特警边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摊开记录本,掏出笔,问:“翟力军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以前本教准备南下设坛,他是江南候选供养人之一,可是后来发现他曾经入过一个西洋邪教,就取消了他的资格。”

    我四处指了指:“那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金顺瞪了我一眼:“四明山之后,本教需要资金重建法坛,也只好饥不择食了。”

    “那这家女主人怎么又会死了?”

    金顺面露窘色道:“昨晚我们藏在葫芦里,让他带我们进来,一是安顿好我们,二是为了谈供养资金的事。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偏偏这翟力军是个瘾君子,凌晨跑到书房吸粉。也不知那女人跟他说了些什么,惹得他暴怒,等我们赶到,那女人只剩一口气了。”

    我奋笔疾书,金顺安静地等着我写完。我伸指点了点他:“女人胸口那刀是谁刺的?”

    “我。我见那女人已救不了,但还在痛苦煎熬,就送了她一程。”

    我记录下来,将本子和笔推到他面前:“签字吧。”

    金顺愣了一下,看看我,笑了:“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说完拿起笔签了名字。

    “用笔涂一下手指,盖个指印吧。”我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金顺微笑着照做了。

    见他有恃无恐,我心里反而有些打鼓。也不知道外面老黄布置好没有,这么久了,窗也都没拉窗帘,怎么还没动静?

    金顺望了望窗外,转头对卞雯道:“姑娘,麻烦你把窗帘拉一下好吗?外面有太多枪瞄着我,如果开火我没把握全部躲过去。”

    卞雯没动。金顺手抖了一下,我只见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躲避,脖子上微微刺痛,用手一摸,有点湿粘。卞雯急道:“你别乱来。”随后走到墙边,将窗帘一一拉起。

    我看了看手指上的血,很不开心:“金顺,你居然敢伤了我?你摊上大事了。”

    金顺点点头:“是啊,我伤了青云观的渡云,他的四个师兄,肯定会来找我。啊,对了,还有那个二代弟子中的翘楚,浩清法师,也会找我拼命。”

    我拿过记录本,抛给卞雯:“小卞,拿好了,这个案子基本结了。”

    金顺好奇地看着我:“应该没我什么事吧?当时翟力军已经把那女人折磨得就要死了,我这是做好事让她少点痛苦。”

    我怜悯地看着金顺,道:“法盲啊!法律不管你做好事做坏事,总之最后一刀是你捅的,你就是罪犯。你真要做好事,不会叫救护车吗?万一能救回来呢?你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那女人救不回来了?”

    金顺笑笑:“无所谓。可是如果抓不住我,这案子就结不了啊。”

    “抓不住你?本来呢,也许你还可能跑掉。可是现在你看,我流了那么多血,有一毫升了吧?你觉得我四个师兄还有卫浩清,能放过你?不如现在就投降,少受皮肉之苦。”

    金顺直起身来,语气严肃起来:“渡云,今晚之后,青云观可能就不存在了。”

    我仰天大笑:“哈哈,这是本年度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足够让我笑一分钟了。”

    “渡云,别笑。我知道你的四个师兄和卫浩清正在闭关修炼,也知道青云观这一阵大部分得力弟子都不在。所以很抱歉,罗教所有的剩余力量,我都派到青云观去了。”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金顺,等卫浩清出关,你知道罗教余孽会有什么下场?”

    金顺看着表,嘴里数着“五,四,三,二,一。”

    我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金顺动作夸张地将手放在耳后听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可能太远了,声音传不过来。刚才,青云观修炼洞口引爆了几十斤炸药,你的四位师兄和卫师侄,应该已经羽化了。啊,不对,也许是兵解更贴切些吧。”

    我转头对卞雯和特警颤声道:“你们都退到房间里去,捂住耳朵,我有私事要跟金顺谈谈。”

    卞雯拒绝:“不可能。”

    “小卞,领导,给我一分钟好吗?我保证就说一分钟。求你了。”

    卞雯想了想,对三名特警一招手,进了边上的房间。

    我大声道:“各位都捂住耳朵,别偷听,这真是私事。”

    看看楼上楼下人都退回房内了,我双手插兜走到金顺面前怒视着他。

    金顺无奈道:“渡云,你杀了我教金达长老和副教主,卫浩清杀了我教金环长老,你大师兄伤了我,如果我教不对青云观做点什么,以后罗教还怎么复出?”

    我凑近金顺,低声道:“罗教副教主和四大长老都死了,罗教靠净源那个无能教主就无法再复出了吧?”

    金顺盯了我一会儿,摇摇头:“我没死,金通长老应该在哪里养伤,所以令你失望了。”

    我慢慢伸出左手,抓住金顺衣领,向外拉,低声道:“其实金通已经叛教跑了。”

    金顺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怎么可能?”

    我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拿着已拉去保险销的震撼弹,就塞进金顺被拉开的领口里。金顺条件反射般双手交合往外猛推,我被击飞了出去,摔在对面沙发后面,我忙不迭掩住耳朵。

    一声巨响,饶是我掩住了耳朵,依然被震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耳内一阵阵鸣叫,听不见别的声音。我支撑着想爬起来,右肋一阵剧痛,也不知是不是肋骨断了,手上力道一下子失去,摔在地上再次引起肋下剧痛,肋骨肯定断了。

    我也不管其他人听不听得到,大声尖叫:“开枪!打死他!开枪!打死他!”

    我的声音听起来就象是隔了一扇门传来的,不是说听到的自己的声音是骨传导的吗?怎么还这么模糊?我强行再次撑起,忍着眩晕感和呕吐感,扶着沙发背站起,见烟雾中对面蜷着一个人在地上翻滚。我蹒跚着走过去,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嘴里嘀咕着对着他一通砸。右肋实在太痛,使不上劲,我跪下,烟灰缸换左手,对着他头继续砸。

    有人抱住了我,将我拖开,我尽力挣扎,弄痛了自己。有冷水浇到我的头上脸上,我总算清醒了。

    喘着气,坐在地上,看着边上拿着瓶水的卞雯,我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冲动,失态了。那个,金通抓住了吗?”

    卞雯向后躲了躲,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关切地问了句什么。

    我指指耳朵,大声喊道:“听不清楚!”

    卞雯担忧地看看我,抬头对特警说了什么。两个特警拖着地上那人来到我面前,扶起他的头。我一看,虽然那人血流半面,但是很清楚,不是金通,是净源!净源睁开眼睛,说了句话,眼神中满是嘲弄。

    我真的出离愤怒了,破口大骂,自己也听不清到底骂了些啥。我伸出手要抓净源的头发,被卞雯拦住。她抱住我的时候按到了我的右肋,我顿感天旋地转,眼前黑了下去。

    ...

    我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医院里。唉,这两年我好象跟医院挺有缘的,进进出出好几次了。不同于以往只有泮妮娜一个人在边上,这次我一睁眼,床边围了一圈人,瞻仰遗容似的,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见我睁眼,人群顿时反应各异。有人一把拎住了我领口,这个是我老妈;哭出声的应该是张燕琳;哈哈笑的肯定是韩振邦;小声教训韩振邦的只能是张红琳;明显松了口气的该是几位同事。很好,能听到声音了,虽然耳朵还有些嗡嗡嘤嘤的,至少没有聋。

    “金顺死了没有?”我张口就问。

    人们安静了一会儿,老黄的声音响起:“他受伤逃跑了,我们正在追捕,放心,他跑不掉。”

    “青云观怎么样了?”

    老黄的声音再次响起:“部分建筑被烧,有人伤亡,不过...”

    见我要坐起来,老黄急忙道:“不过卫浩清和你几个师兄没事。你师兄正在处理观里的善后事宜,卫浩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吧。虽然这样,我还是很生气,青云观的弟子有所伤亡,那可都是后辈啊,大部分是我看着他们进观拜师成长起来的。

    门无声地开了,面色铁青的卫浩清出现在门口。

    母亲站了起来:“大家忙了一晚,都饿了吧。我请大家去吃早点。”

    于是大部分人都往门外走去,只有张燕琳趴在我床边埋着头不动。母亲笑笑也没说什么,跟着大伙出去了。

    卫浩清进屋关上门,走近前问:“怎么样?”

    “一两根肋骨吧,很痛。怎么样?”

    卫浩清道:“烧毁两间偏殿,前殿和钟楼受损,十一人受伤,四名弟子不治。”

    “金顺说用炸药炸了洞口,我还以为师兄们和你都没了呢。”

    “当时师父师叔们已经助我完成了修炼。二师叔闻到了洞口飘来的味道,觉得不对,师父当机立断,带我们从秘道逃脱了。”

    “本观修炼洞窟居然还有秘道?师父居然没告诉我告诉了大师兄?师父太偏心了啊!”

    卫浩清急了:“小师叔,你别纠结这些了。你不觉得这次的事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金顺,净源,还有罗教那些残余弟子,不是都关押着吗?是怎么跑出来的?”

    卫浩清点头:“是啊,跑了一个两个也就算了,跑了那么多,不正常。”

    “我觉得,罗教余孽肯定跟什么人做了个交易,所以被放出来了。不过这次他们闹得太大,幕后的人也没法给他们太明显的庇护了。赶紧,要快,要狠,在他们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前,把事情处理了。”

    卫浩清连连点头,然后又犹豫道:“师父和几位师叔都想大事化小,告诫弟子们不要惹事。”

    “师兄们考虑的是大局。我格局小,眦睚必报,所以命令你还有观里几个弟子私自行事。你们碍于辈分,不敢违抗。”说着我点了几个弟子的名字,让卫浩清去集合组织。

    卫浩清应了声直起身来就要走,我怒道:“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卫浩清躬身:“小师叔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