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曦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说:“大哥,事情我都交待了,您看是不是把我当个屁,放了?”

    我打开他的包,里面果然有一把切肉刀。我拿出刀,在手里掂了掂,说:“放了你,你去事务所砍人,岂不是我造孽了?”

    “大哥,我当时是头脑冲动,现在想想,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

    我心里挺矛盾,这个桂曦也没有拿到木牌,按说就是个无辜卷入的路人。但是他作为一个生了重病的失意者,今天恶向胆边生准备报复社会,放了他可能会造成更多的惨事。

    卫浩清上前一步,从我手里接过切肉刀,对着桂曦比划着,转头对我眨了眨右眼说:“师父,这种人,留着只是浪费粮食。上回央宗干措大师说他缺少一个人皮鼓,我看这张皮不错。”

    桂曦一听立刻挣扎起来,大叫饶命。卫浩清拿起边上的一块什么布塞进他嘴里。

    我上前捏了捏桂曦的脸,按了按他的肚子,又解开他领口拧了拧他锁骨上的皮肤,皱着眉道:“有点松弛,不过绷鼓应该还可以。”

    桂曦反应很激烈,呜呜咿咿扭得如同刚出水的泥鳅。

    一个怕死的人,是不敢报复社会的。也许今天桂曦在某一时刻冲动性产生了那念头,但经这么一吓,会冷静很多。卫浩清举起了刀,桂曦眼睛里崩出了泪水。

    我拍了拍桂曦的脸,道:“你很怕死?”

    桂曦涕泪横流,连连点头。

    我正色说道:“你怕死,很好。世上的人,谁不怕死?你下午买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事务所里的人,也是有血有肉会怕死的人?你生了个瘤子,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父母让你寄钱,是你家里的事情;女孩子转正并表白,是人家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事迁怒于人甚至想要杀人?”说着我扯掉了桂曦嘴里的不明布块。

    桂曦哭得很伤心,边哭边说:“我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就因为没有律师证,当不了律师,拿着全所最低的工资,还处处被人看不起,我不服。”

    “当律师要考出律师证,这是规矩。就跟上大学要通过高考,开小店要经营许可证一样。你自己没能力考出律师证,怪谁?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做的是什么?打杂啊!在街上拉一个高中毕业生,培训半个月,基本都会做你干的事吧?凭什么要让你上位?说到工资,你现在的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觉得不够,又没机会升职,那说明你不适合这行业,改行吧!你觉得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你谁啊?谁有那闲心看不起你啊?那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你为了这点小事不服?那大街上风里雨里的外卖小哥服不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服不服?挂在几十米高空擦玻璃的蜘蛛人服不服?”

    桂曦只是呜呜哭着,不说话了。

    我蹲下,大声喊道:“你因为自己的低能、窝囊而嫉妒别人,这才是你最失败的地方。”

    看着瘫软如泥的桂曦,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对卫浩清说道:“扔到大街上去吧。”

    卫浩清应了一声,提起哭得稀里哗啦的桂曦,走了出去。

    我回转身,看着吴志强。吴志强避开我的目光,身体如筛糠般抖着。

    我叹了口气,放缓语气:“你别怕,你就是有些贪财,被人利用了。以后这种帮人带东西的事情,多长个心眼儿。”

    说完我把他放倒在地,用那把切肉刀给他松了绑。吴志强躺在地上不敢动弹,连连点头。

    离开博物馆,会合了卫浩清,赶到泮妮娜外公家。一进门,外婆笑着轻声说:“循义你快来看,熙熙脸色好多了。”

    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周熙熙小脸灰黑之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之色。我帮周熙熙把了把脉,那邪祟还在她的五脏之内,但已是无根之木很是虚弱了。回去用温补之药调理一阵,当无大碍。

    我开了张方子,递给周慧瑶,道:“加三碗水浸泡两小时,大火烧沸,小火熬至一碗,早饭后服用。坚持一个月。”

    周慧瑶接过方子连连点头,又试探着问:“那熙熙爸爸能不能...”

    我低下头:“郑方明已经被吸空了,节哀。”

    “唉,这也就是方明的命吧。他没什么本事,人又孤僻,心里想什么谁也不告诉。这牌子的事也是春节我听了你们的对话才知道的。”

    我看了周慧瑶一眼,心道这样的人你怎么看上的?

    周慧瑶抹了下眼泪。说:“你是在想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的是吧?那是因为,他以前对我真的很好。”

    爱情的力量?我摇摇头,有人说什么有情饮水饱。有本事你喝三天水再来跟我谈爱情价更高。婚姻,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以为爱情高于一切能冲破物质和阶层的隔阂那就是弱智。

    “为了熙熙,下一次你最好听听父母的建议。”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忙转移话题:“那块木牌的来历,后来你问过郑方明吗?”

    “方明不是很愿意谈木牌的事。有一次被逼急了,他说是在路上遇到有缘人指点,在一家博物馆得到的。”

    我一下子跳起来:“博物馆?是安临市博物馆吗?”

    周慧瑶被我吓了一跳,摇摇头说:“他没说。当时他已经很不耐烦了,我就没再问下去。”

    我和卫浩清对望了一眼,起身跟众人告辞。

    一出门,卫浩清立刻说道:“小师叔,那个吴志强,是不是有问题?”

    “如果两次都是经他手的话,那定是有问题的。赶紧去博物馆,好好询问。”

    当我们赶到安临市博物馆后门,发现好几辆警车闪着灯停在街边,拉起了警戒线,有不少围观市民拿着手机在拍。远远望去,一个熟人出现在视野中,净源。净源他们是负责特殊案件的,不知来这里是不是因为同样的事情。

    卫浩清在我耳边轻声道:“小师叔,我去里面看看。”说完消失在人群中。

    我则走到最前排,对着净源大幅度挥手。净源很快发现了我,向我走来,问:“钱循义,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跟一朋友吃完晚饭,想走走消化一下,正好路过。发生什么事了?”

    净源看看边上竖着耳朵的市民,示意我跟他走。走入警戒线里面挺长一段距离后,净源才说:“最近全省发生好多起利用邪物吸取人阳寿或者福泽的案件,我们最后追查到这家博物馆里的一个清洁工身上。”

    我心里一惊,嘴上假作不在意问:“这人修为如何?你们抓他应该轻而易举吧?”

    “应该不轻松,金顺长老说那人从前朝起就被通缉,现在至少百来岁了,用了不知多少人的阳寿福泽修炼。他亲自带人进去抓捕,让我在外面守着。”

    终日打鹰让鹰啄了眼,真是丢人啊!我跟卫浩清两个也自诩有些道行了,居然被那吴志强给骗了。这吴志强,百来岁看上去五十不到,还真是驻颜有术。他在储藏室里的一番表演,能骗过我和卫浩清也倒罢了。他居然能掩饰身上的气机,让我们觉察不到他是个邪道,这修为该比我俩高出多少啊。

    正懊恼间,只听博物馆里枪声大作。不一会儿,一声巨响,二楼的一扇窗户飞散开来,一道灰影后面跟着一道白影,兔起鹘落直奔围墙而去。几名警察企图拦截,还没碰到那灰影就突然被定住。不远处的一名警察喝了一声,抖出一团绿光向那灰影射去。净源也祭出一道黑气,加入战团。那灰影停住身形躲过绿光和黑气,又格挡了追上来的金顺一剑,转身向我这边奔来。

    我抽出斧子,一边摸索着包里的符,一边喊:“净源,快闪开。”

    净源喃喃作法,又祭出两道黑气上前。那灰影对净源发出的黑气毫不忌惮,几个甩手便一一打散,很快就来到净源跟前。净源急忙向一侧扑倒,堪堪躲过那灰影。眼见灰影已到我面前,我左手甩出了一张定身符,整个人向后倒去,右手将斧刃朝上举着。

    灰影从我上面掠过,一道绿光尖啸着袭向他侧面,被他甩出一道寒光击退。我趁机用斧刃向上捅去,黑影闷哼一声,手中寒光一闪,直奔我面门刺来。我脑子里一闪念:要完!只听一声脆响,火光四溅,我眼前一阵眩晕。等我背脊一碰到地面,打滚起身再看,灰影已经不见,卫浩清在我身边执剑站着喘气,眼睛瞪得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我看看边上正狼狈爬起的净源,再看看有些失色的卫浩清,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净源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说:“刚才浩清师父救了你,好险。”

    我拍拍卫浩清:“你怎么了?”

    卫浩清还剑入鞘,沉声道:“这个人,马上要到以气御剑的境界了。我是趁他被你的斧刃划伤,一怒之下对你下手之时全力偷袭的,他不但及时回防,还刺了我一剑。小师叔请看。”说着他拔下了发簪。

    一大片头发飘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