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米兰回到安临已经半个月了,天气越来越冷,出门需要穿厚外套了。

    局里对厉星飞的处分还是很严的:发配到一个比较偏的派出所去了。至于其他几个人,就象征性地批评了一下。

    卫浩清对此很不满意。在打听了刑警队的那些单身汉们周五下班后会在训练场聚集锻炼,于是他每周五下班后都要去训练场晃悠一圈,将里面的沙袋全部打破。这事儿持续了好几周,直到老黄带着后勤部门的同事来找我谈话后才算告一段落。

    卞雯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了,办公室每天都有好几束鲜花被送过来,更有一些情急的追求者在办公时间敲开门送礼物。最离谱的就是有个乡镇的小头头,借着到局里办事的由头,带着他儿子来我们队里,穿着一身不应季的西服,还打着官腔指名让卞雯来见。偏巧那天是周五,卫浩清在办公室正百无聊赖等着下班去打沙袋呢...事后卫浩清挨了顿批评,还赔了五百元医药费。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对卞雯道:“小卞,这么下去,我们队名声可就臭了啊,这都成相亲大会现场了。”

    卞雯正起草一份文件,焦头烂额之际,无奈道:“老黄也跟我谈过,我也没办法啊,躲都躲不掉。下班了我家那儿还有一批呢。”

    我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样吧,这几天下班,我就勉为其难跟你约个会,让大家都看见。小明小亮,你俩负责在局里把风声传出去。这样名花有主,也就没那么多觊觎者了。”

    刘家兄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连声答应。

    卞雯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我拍拍胸脯:“为了工作嘛,我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

    卞雯茫然“哦”了一声,就又埋头工作了。

    这段时间下来,我算是对卞雯有所了解了。她是毫无心机的一个人,性格偏内向,学校出来直接进局里工作,根本没什么社会经验。做事细心,人也挺善良,但不太会变通,更不懂人际关系的各种弯弯绕。工作方面嘛,文案能力很强,分析推理能力强差人意,体能还算不错,射击及格斗勉强及格,应变能力一般。要命的是,她的思维是单线程的,就是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其他事情无暇也无精力去考虑,很容易被无良下属钻空子。好在我们几个人都还不错,不会利用她的这一弱点。

    本来她应该是做文秘啊宣传啊这方面的工作更为擅长的。老黄之所以把她放在这个位子上,正是因为这个部门是新成立的,牵涉到怪力乱神,很多能人对此不屑一顾。而偏偏这个部门分管到的案子往往是大案难案,上头会关注。再加上我们这批干活的临时工有些能力,又没编制,对她构不成威胁。所以卞雯在这里,很容易取得成绩,还没人跟她竞争。这也算是老黄对老领导子女的一种照顾吧。

    下班后,我跟卞雯并肩出了办公室,一直走到停车场。在车边上,卞雯奇怪地看着我,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卞你忘了?早上你让我跟你约会,打消那些狂蜂浪蝶的念头的呀。”

    卞雯急道:“怎么可...能~”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贴近一步,左手搂上她的腰,道:“快开车吧,我也要求不高,就吃那家传奇烤肉拌饭吧。”

    卞雯全身绷紧,面色一沉:“放开你的手!”

    我装作无辜道:“既然装,就要装得象一点啊。”说着我凭着对翠翠身体的记忆,在她腰眼附近某处按了一下。

    卞雯“嗯”了一声,刚才绷紧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很快她反应过来,又直起腰,转头怒视着我,随时有发飙的可能。

    我踮脚偏头,用头遮住了她的脸,然后松开手假作是无意碰到她的,站直道:“快上车吧,别人看到还以为咱俩在打情骂俏呢。”

    卞雯不再说话,走到驾驶室侧,开门坐了进去。我也大摇大摆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花边新闻最讨喜。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刘益明一脸神秘凑过来,打开微信,点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一看,不知哪个好事的在办公楼对着停车场拍的。从后面拍到我踮脚偏头挡住了卞雯的脸,就象在接吻一样。我遗憾地摇摇头道:“拍得太差,既看不到我的脸也看不到她的脸,说是谁都有可能啊。”

    虽说看不清脸,但效果明显,当天办公室收到的各种花束和来访者明显少了大半。下午,老黄还把我叫去他办公室专门详谈鼓励了一番,我再三澄清这只是帮卞雯摆脱追求者的假戏,但老黄那副我懂我懂的笑脸让我深知他一点没懂。

    卞雯也被局里的风言风语弄得有点慌,午饭时间专门叫我出去吃饭说是要跟我谈谈。这下好了,当我俩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刻意能让人听到的窃窃私语声。

    到了小饭店,点好饭菜,卞雯就压低声音对我说:“那个,假约会的效果已经出来了,今后不用再装了。”

    我“嗤”了一声道:“这才是刚开始好吧?流言一开始,是顺势而为的。到了一定程度,大伙都腻了,会有人想反驳搞反转,这才是真正白热化阶段。等到有一个大瓜落地,实打实证明了,流言才会终结。”

    卞雯“啊”了一声,有点担心地问:“那还要多久啊?”

    我掐指算了算:“怎么也得半个月吧。这个礼拜,你得一直跟我约会请我吃饭,不过不用像昨天那样明显了。等会我会安排一下,让这种不明显显得很刻意。”

    “不行不行,再过两天,我爸妈就知道了,他们认真了可就糟了。”

    “老黄一大早就找我谈过话了,所以你大伯中午就该知道了,你爸妈最迟今晚就会知道。如果你不想假戏成真,你爸妈大伯那里你要坚决否认。”

    “我才不要成真呢,你也不看看...”卞雯大概觉得下面的话很过分,及时住了嘴,然后又威胁我:“事情闹大了,你女朋友那里你也不好交代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咖啡馆那个女孩子。”

    我一脸无辜:“领导,我这是牺牲自己的名节帮你从那帮浪子手里脱身,你怎么还威胁我?”

    卞雯“哼”了一声低头吃饭,吃了几口又觉得不对劲,抬头瞪着我:“什么叫你牺牲名节?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伸出手作出欲打我的姿势。

    我眼睛瞄到门口进来几个同事,忙动作夸张地捂住头,然后用他们勉强能听到的声音道:“下班后我们不要一起走了,我到昨天吃饭那个店门口等你,你开车来接我。”

    卞雯气呼呼道:“谁要去接你,你就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等着吧。”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这不是因为风言风语太多嘛?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又不是刻意躲着你。”

    卞雯将筷子拍在桌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摇摇头叹道:“唉,女人啊。”顺便把她的那份也吃了。

    接下来,也无需再假约会了,至于谣言,就让它再飞一会儿吧。

    对这件事最着恼的,要数局里那些年轻单身汉了。这些天我不得不带着卫浩清一起上班,以防被某个情绪激动的“情敌”骚扰。

    卫浩清顶着一张俏脸和“沙袋终结者”的名号,所过之处男默女笑。这才没安生几天,某日一大早,一个小伙子闯进了特行队办公室,脸憋得通红,还不忘回头看看门外。

    卞雯这几天心情不好,正关在自己的小隔间里不知干着什么。刘家兄弟忙着吃早餐,嘴没空。卫浩清正襟危坐于窗前,往嘴里扔着花生米,连头都不回。我正剥着茶叶蛋,看看这三位大爷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只能是我出声了:“你哪个部门的?没规没矩,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我,我是治安管理队的,我,我要跟你比试比试。”

    我指了指卫浩清,道:“先打过我师侄再说。”

    “动手动脚多...多没教养,我们比试枪法,怎么样?”

    我笑了:“成心的吧?我是协警,不动枪的。”

    小伙儿一脸讥笑的样子:“啊,我忘记了,你是协警啊,不好意思,没摸过枪吧?”

    “大学军训摸过,五六式,其实也没啥,突突突,就那样吧。咋了?”

    小伙子直着脖子:“手枪,手枪没摸过吧?”

    我逗他:“上个月去了趟意大利,顺便玩了格洛/克和伯莱/塔,感觉还行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伙没词了,转头求救般望着门外。我笑了:“他们不会来帮你的,也就是怂恿你这种刚来局里的小愣头青来当冲头。好了好了,回去歇着吧。你,还有撺掇你的那些人,都没戏的。”

    小伙子本来只是脸红,现在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他有点气急败坏了:“再能打有什么用?我用一把/手枪,完胜你们这些练武的。”

    我摇摇头,将手中茶叶蛋抛向他,嘴里说了声:“浩清。”

    卫浩清手向后甩了一下,我扔出的茶叶蛋在小伙面前炸开了。

    我看看狼狈地抹着脸的小伙儿,笑问:“你用手枪,估计是打不中这个茶叶蛋的吧?好了回去吧,这个蛋算是我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