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璐在她的窑洞里,急的直跳脚...不,她倒是想跳脚。

    只可惜,不能够啊。

    她要是敢直起身来,那岂不是...私密刷子,岂能轻易示人?

    所以窘迫不安的马璐只能低声哀求,“出去,我求求你了,快出去呀!”

    保管那边闹了乌龙。

    而在孙保管家。

    孙保管的婆姨,扶着柜子正准备下跪,“好儿媳妇啊,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去孙会计那边一趟吧!

    呜呜呜,咱们这些女人,还不就像是无定河里的水,哪能保持住自个儿的形?

    老话讲婆姨女子是水,男人是河畔...好儿媳妇啊,谁让你命苦哩,犟也没用,咱最后还不得依了孙会计那头叫驴?”

    如今孙家正在筹备白事。

    白幡还没做好,只是在门楣上贴了一张白纸。

    以此来告知那些听到消息的亲朋好友们,要办白事的人家就在此处,可千万别钻错了。

    孙保管的儿女、儿媳们。

    忙着用很多户邻居家里凑出来的白纱布,缝制寿衣寿帽,翻找给孙保管做的新布鞋。

    另外有一批生产队里的壮劳力,则在塬上开始挖墓穴。

    而此时孙保管的婆姨,则跑去找孙会计,打算请他开张借用集体粮食的借条。

    好去找大队长签字领取粮食。

    等到婆娘到了孙会计家,喊半天却没人回应。

    无奈之下,这婆娘又跑到大队部,却依旧见不到孙会计的踪影。

    正当她心生彷徨,慢吞吞往回走的时候,却正好遇到孙会计家的那个傻儿子。

    这孩子都十二三岁了,却还顶着寒风,在和一帮子小屁孩儿们玩玻璃珠珠。

    婆娘上前问:“二蛋,你大在哪达些儿?”

    二蛋抹一把鼻涕,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娘去到你家帮忙去了,我大一个人在家里呀。”

    婆姨皱眉,“瞎说!我刚去了伱家,没人开门。”

    “我才不瞎说哩!那是我大不想给你开门。”

    二蛋嘿嘿笑,“要是换成我二姨过去试试?包管我大开门,开的可快着哩!”

    “这是为甚?”孙保管的婆姨不解。

    二蛋忽地站起身。

    满脸骄傲的用盘的发光的袖口一撸涎水,“嘿嘿...昨天晚上我还听见我大说梦话,嘴里叫着娃他小姨别走,咱来亲個口口哩!

    我大想亲口口,你要是叫小姨去找我打大,肯定能成...你去可不行,都老的没牙了,嘻嘻…咋亲么!”

    孙保管的婆姨一听,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二蛋嘴里的那个“小姨”。

    不就是自个儿家的那个,刚刚娶进门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儿媳妇么!

    找孙会计打条子。

    居然还得使唤自个家儿媳妇出面才行?

    孙保管的婆姨,顿时觉得生吞了一大把绿头苍蝇一样。

    当场就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可现在家里那些本家亲戚、娘家来的亲戚,还有那么多左邻右舍,人家都过来帮忙来了。

    作为主家,给人家管顿饭,这是必须的。

    眼瞅着太阳已经越升越高。

    时间不等人啊!

    心急如焚的孙保管婆姨,强忍着眼眶里的泪花回到家。

    在忙忙碌碌的众人当中,悄悄把自个儿家的小儿媳妇叫进屋里。

    “啥?”

    孙保管的小儿媳妇,叫赵小蕊,娘家在绥得县。

    绥得那边的姑娘总体来说,商业意识更浓厚一些、那边的姑娘性子也更外向,更活泼。

    如今赵小蕊听自个儿家婆婆,上门去找孙会计打条子,吃了闭门羹。

    但如果是自己出面的话,或许就能顺利的借回来粮食...

    听到这个消息。

    赵小蕊顿时恼了,“那只老王八!额以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只要周围没人,就觉得那只老叫驴,老是有意无意的往我身边靠。”

    “在人前,那个挨千刀的装的人模狗样,摆出一副大队干部的正经姿态。

    人后,那个老王八,两道阴森森的目光老是在我身后瞅,跟塬上的野狼一样瘆人!”

    只见赵小蕊气呼呼的扭身,“娘,额不去!你叫大嫂去吧,她已经生过三个娃了,身子更皮实些,耐…反正额是不去!”

    “好儿媳妇,我的好蕊蕊啊!娘求求你了,娘给你跪下还不成么?”

    孙宝管的婆姨,急的扶着柜组子,就要给自己的儿媳妇下跪。

    “憨女子嗳,你也不想想,现在都啥时候了?

    来帮忙的亲戚,左邻右舍这么多,咱家现在还冷锅冷灶的,那能行?”

    自家婆婆说的道理,赵小蕊当然懂。

    陕北贫苦。

    社员们一天只吃两顿。

    眼看着已经到了饭点。

    孙家也就靠着向别人借的一些小米,还有自个家的一点存粮。

    简单熬了点粥,蒸了几锅杂面馍馍来招待大家。

    上午那顿饭凑合些,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下午这顿饭,那就必须要弄得扎实一点了,要不然的话,人家那些帮忙挖墓穴的人可没力气干活。

    招待的太虚了,这些汉子第2天恐怕会有各种借口,就不来了。

    “哎——”

    “娘你别跪,折寿,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额去...我去还不行么?放心,我可不会为咱家丢人!”

    赵小蕊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小媳妇,明知道这事儿再拖沓不得。

    当即从篮子里拿了一把剪刀揣进棉袄,随后头也不回的出门找孙会计去了。

    望着自家儿媳妇婀娜的背影。

    孙保管的婆姨抹去眼泪,暗自叹了口气:“这都是报应啊!”

    以前自家男人,到底干了些什么混球事?

    孙保管的婆姨心里一清二楚。

    就说这庄上,以前被他糟践过的婆姨女子,还少了?

    这些年那毛驴整不动了,再加上现在的风声,比起以前可要紧多了。

    所以才消停下来。

    自家男人其实貌不出众,也没啥本事,只有那个时候就没几个识字、会算账的。

    所以才让他当上了保管员。

    正好因为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艰难。

    大多数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玉米芯子,都能磨成粉来蒸成馍馍吃。

    家里家外,啥吃的都没有。

    大家伙都在四处觅食。

    以至于野菜、老红薯藤都很难挖的到,甚至就连嫩一点的槐树皮,都还不一定抢得上。

    正是因为情况特殊,粮食紧俏,这才便宜了自家男人白白拱了不少好白菜。

    那时候孙保管婆姨她的娘家人,也得靠孙保管照顾着,才能活命。

    因此对于自个家男人造下的孽,孙保管的婆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敢多说一句?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

    以前造下的孽,终归要还。

    唉......

    孙保管的婆姨重重叹了,口气又独自抹了一阵泪,这才走到院子里去,开始忙活。

    好在遇到这种伤心事。

    孙保管婆姨眼睛哭得通红,倒也引不起大家伙的怀疑。

    孙家正在等米下锅。

    而赵小蕊则急匆匆的赶到孙会计家,举手敲门,“建良大哥,你在家吗?”

    “吱呀”一声。

    大门应声而开。

    门缝里露出孙会计那张不露悲喜的脸,“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娃他小姨呀,你有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赵小蕊心里暗骂了一声挨千刀的!

    但脸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建良大哥,我家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这不,我来找你开条子。”

    “进来说。”孙会计的脸消失在门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