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

    谁家娶了个俊俏媳妇儿,不一定能得到多少人,发自内心的祝福。

    要知道那些娶了歪瓜裂枣的人家,自然就会心生嫉妒。

    嘴上笑嘻嘻,心里麻麦皮。

    脸上笑的稀巴烂,转身就唾一口老痰。

    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大家都是最底层的俗人。

    现实中谁也不会去嫉妒城里人,谁谁谁娶的媳妇很漂亮。

    因为那些离自己的生活很远,所以大家伙只有羡慕的份。

    但是邻居家就不行。

    若是谁家娶的媳妇儿既漂亮,又能干,擀面又还擀的好...

    农村里,恐怕没几个家里同样刚娶了儿媳妇的人家,会真心替别人高兴。

    赵小蕊就属于这种情况。

    再加上现在孙保管驾鹤西去,孙家如今彻底没了靠山。

    以至于不少社员,她们平常不敢表露出来的不满情绪,此时就得到了尽情的释放。

    好在三十里铺的乡亲们,总的来说还是挺厚道。

    当那些婆姨小媳妇,看见脸色通红的赵小蕊路过,倒也没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说她的闲言碎语。

    不过对于以后庄上的舆情发展,有着充分预见性的赵小蕊心里知道:

    想来。

    过不了多久,某些风言风语就会在三十里铺的村子里,如同漫天飞舞的黄沙一样,无孔不入了吧?

    村里的行情就是这样的:村口几个碎嘴皮说感冒,到了村尾长舌妇那里,就成了晚期。

    前面的人说,某個后生和谁家女子开了句玩笑。

    传到庄子中间,铁定会变成那两个男女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打情骂俏。

    谣言再传到村尾的时候,估计故事就变成了:那对男女,已经生二胎了...

    咬着牙。

    赵小蕊强忍着心中的凄凉。

    回家找了两条麻袋和一根扁担,准备去生产队保管室借粮。

    家里其他的女眷看见赵小蕊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居然没一个人主动站出来说一声“我陪你去挑粮”。

    好似此时她们和赵小蕊走的太近了,就会跟着沾染上闲言碎语一样...

    别人的反应,赵小蕊全都看在眼里。

    但没吭声。

    只是一颗心越来越碎,越来越冷!

    偏居一隅的保管室很安静。

    赵小蕊伸手准备敲门。

    还没等她出声,却见叶小川猛地撩起门帘,‘嗖’的一下就从其中一间窑洞里面跑了出来!

    那速度之快。

    就连山里的野兔见了,也得乖乖认输。

    ……………………

    赵小蕊站在大门外目瞪口呆。

    叶小川则在两道窑洞门之间,逃的仓惶。

    刚才叶小川冷不丁的推门进屋,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给吓的呆立当场!

    “啊!你干嘛呀!出去,快点出去...求求你了!”

    马璐捂着脸,屁股撅在搪瓷盆里,藏没处藏,躲也没处躲...

    而遇到突发情况,正不知所措。

    又被对方一声尖叫、给惊的更是成了木鸡的叶小川。

    则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时半会儿之间,竟然无法作出适当的反应!

    以至于眼前的场景,就显得非常怪异了:

    一位大姑娘把裤子褪下来,屁股泡在盆里,按理说情急之下,本应捂着胸的双手,此时却捂在脸上。

    叶小川就纳闷了:这时候,不应该捂住裆紧部位吗?

    捂住脸...这是几个意思?

    如果是在公众场合走光,而且在场没有熟人的情况下。

    遇到这种事情,选择死死捂住脸,倒是没错...

    ——毕竟,让人看见了那啥,虽说有点亏得慌。

    但好歹大家伙不知道那组物件的主人是谁...那么这位姑娘以后走在街上,照样还是可以昂首挺胸的。

    就当没发生过。

    但问题是,现在马璐捂脸,有用吗??

    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细看。

    事已至此。

    既然自己撞见了不想看的场面,于是叶小川赶紧转身往房门外跑。

    等回到自己的窑洞。

    窑洞里却只有白珍珍一个人在那里干活,并没白二娘的踪影。

    原来她却是被白珍珍打发回家做饭去了。

    “叶知青,你回来了?”

    已经糊完报纸,正跪在炕上帮叶小川整理被褥的白珍珍,停下手上的活。

    就那么保持着跪姿。

    只见她偏着头,脸上露出一股神秘莫测的表情。

    叶小川开口,“你在看什么?”

    问话的同时,叶小川还不停的扭动身体,试图在自己身上找出不同于平常的地方。

    “你看见了什么?”

    白珍珍没回答叶小川的问题,而是很神秘的盯着对方反问...

    “报纸糊好了?”

    叶小川指指炕床周围的报纸,“我说白珍珍同志,伱能不能别把那些什么工业典型、农业积极分子。

    还有什么劳模之类的大头像,朝着外面贴?”

    白珍珍似笑非笑问了一句,“这是为甚?”

    叶小川满脸严肃,“睡在炕上,时时刻刻被这些生产典型、劳模盯着看,那会让我的心里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你看看那位劳模,人家都跳进冰冷刺骨的泥水坑,充当人体搅拌机了。

    而我呢,却四平八稳的躺在温暖的炕上...这合适吗?这显然不合适对不对?”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珍珍不为所动,“叶知青同志,我想问问,刚才你看见什么了?”

    “你管不着。”

    屋子里很热,热的人穿不住厚厚的棉军大衣。

    所以叶小川开始扒拉自己身上的棉衣,只不过,是转过身脱的。

    “叶知青同志,我想严肃的告诉你。”

    白珍珍见叶小川背对自己,她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俏皮。

    “我,白珍珍,身为一名光荣的、三十里铺生产队仓库监督员,是有权利对叶知青,您的日常行为,提出任何质疑的。”

    她这句话,倒也没错。

    生产队刚刚制定出来的《仓库管理规定二十条》,明明白白写着:

    【仓库保管员的日常动向,需向大队干部报备。

    仓库监督员有权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对仓库保管员的日常工作和言行,进行监督、询问。】

    这一条规定,并不是无理取闹。

    仓库监督员,对保管员的日常言行都可以进行监督质询。

    其目的,主要还是防止仓库保管员出人情粮、出关系粮。

    比如说,有人拿条子来领20斤粮食。

    而仓库里面的粮食,它有一级二级之分。

    哪怕同一级别的粮食,中间还有含水率高低、品相好坏的细微差异。

    所以仓库监督员,就得对保管员的日常言行进行必要的监督。

    免得保管员和某些社员之间,走的太近。

    已经消掉气,不再发肿的叶小川,听白珍珍这么一说...

    心中不禁有点恼火:哟呵~现在就在老子面前,打起官腔来了?

    一刚开始就管七管八的,这要不把对方的气焰给镇压下去,以后还了得?!

    转身...

    叶小川朝着依旧跪在炕床上的白珍珍,猛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