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铺盖?!”

    周旭当时就不开心了,秒挂脸。

    是人吗还?

    主动约我们过来,叭叭合着谈半天,谈的我都动心了,你要卷铺盖?

    玩呢?

    “既然贵司没有诚意收购,何必浪费时间呢?”

    周旭以为陈晨说的卷铺盖是要退出收购,立刻收拾资料站了起来,像是被侮辱了的小媳妇一样。

    “坐下坐下,听话只听半句可还行?我的意思不是不收购了。”

    “那你什么意思?”

    陈晨双手握拳,搭在桌子上,目光深沉了一些:“我说的是收购之后,我们卷铺盖,不在国内干了。”

    “哦……那也不对啊!”

    周旭的反应更激烈了。

    凭什么啊。

    我创业未半,差点中道崩殂是真的。

    但道同毕竟还是扎根国内的民营企业,就算干的不好,死后的尸体也能占据一些份额。

    辛辛苦苦攒下来这点东西,市场和产业链全都是国内的。

    “不到国内干,去哪儿干?”周旭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提问。

    “国外,确切说是北美。”

    “……”

    眼瞧着陈晨睁眼说瞎话,周旭彻底无语了,同时还很担心这个年轻人的精神状态。

    听着不像人话啊。

    北美人口多,钱多,市场大是真的。

    但一直从事制造业的周旭很清楚,那地方的市场是进不去的。

    因为制造业人家也有,有些领域还处于领先的地位上。

    这在行业内是共识。

    他再次发自灵魂的发问:“凭什么啊?你等于是让我们道同以下克上,和更高级的对手争抢更高级市场?”

    “市场就是市场,有什么高级低级之分?超市里的土豆是土豆,菜市场里的土豆它不是土豆吗?周总?”

    陈晨的双目直视着周旭,凌厉的目光让周旭直打颤。

    他很不喜欢周旭的态度。

    事实上,这是当前大多数制造业同行的通病。

    市场高不高级暂且放一边。

    以前大家觉得大洋另一边产业高级,是因为这边相对落后。

    只能拿些人家顾不上的轻工业,夹缝中求发展。

    鞋子包包做着做着,很容易形成思维惯性,觉得大洋另一边的市场和产业链永远都是高级的。

    “周总,站起来考虑问题。”

    “伱要说其他产业他们领先,还则罢了。”

    “咱都是产业内的老梆子,国内的无人机产业链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周旭的气场变弱了一些:“你的意思是……”

    “你们道同来自鹏城,应该比我更清楚,鹏城随便一个电子商贸城,就能攒出一整套消费级无人机的方案。”

    “这倒是没有错……”

    周旭的心里有了一些眉目。

    事实上,低端无人机的技术已经不是什么高深的事情。

    鹏城仿冒的贴牌无人机抛开产权不言,很多都能称得上优秀的产品。

    如果标准放低一些。

    随便一个购物网站上都能买到双摄像头配置、一键起飞还能3d翻转的机器,价格能卷到百元以内。

    “你所谓的高级已经是老黄历了,在无人机这方面,自信点,我们是最高级的。”

    “这个我倒是不怀疑,主要是我对道同没有自信。”

    周旭考虑再三,决定和陈晨交下心。

    他开诚布公道:“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经常怀疑自己,道同的技术是不是有欠缺。”

    “别怀疑自己,自信点。”陈晨点头,“你们道同就是有欠缺。”

    “……”

    “不过,技术方面我会支援的。”

    陈晨指了指齐莽带来的那堆文件。

    其中有过去几个工业级项目淘汰下来的技术沉淀,也有陈晨从转盘中抽奖获得的技术包。

    “我们收购道同,钱只是一方面的,技术上的支援自然不含糊。”

    “在工业级领域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有一些核心技术。”

    “比如飞控系统、光电感应、动力方案,都在这些文件里,对你们有没有帮助,你自己寻思。”

    听到这话。

    王琦和齐莽率先有了反应。

    他们的表情变颜变色的。

    齐莽甚至有点憋不住笑。

    哪有什么核心技术啊?

    那堆文件只能算是草稿回收站。

    但周旭的眼睛明亮了一些。

    业内对于晨盾这个新的搅局者是有共识的。

    工业级领域他是能打的。

    别的不说。

    前两天新闻上出现的那台双尾蝎,表面上看是航工集团在改型,但行业内的人都知道,那是晨盾的作品。

    换个方式表述,晨盾的技术已经脱胎于工业级产品,走向了军用级。

    技术自然是没的说。

    事实上,谈了这么多。

    一会儿资金,一会儿市场……

    这俩加起来,都没有这堆文件对周旭的吸引来的大。

    陈晨看着周旭有点动心,继续晓之以理:“事实上,我感觉那破逼地方,都用不上这些玩意,那些傻狗吃不出什么好赖。”

    “我昨天看了看他们警用无人机的配置,很难称之为无人机,叫玩具更贴切一些。”

    “以道同丰厚的底蕴,再加上我们晨盾的技术,牙缝里吐出来一点,他们就吃不下。”

    周旭点点头:“这我不否认。”

    陈晨的想法确实给他开辟了一个新天地。

    他的话虽然说的偏颇夸张一些。

    但背后的逻辑是成立的。

    像无人机这样的精密小型制造业仪器,背靠强大的强大的工业体系,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就像陈晨说的一样。

    鹏程商贸城随便攒个方案,漂洋过海之后似乎也能成为香饽饽。

    只是大家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

    包括周旭自己。

    周旭很庆幸自己今天来见陈晨,哪怕最后的收购案没有成果,他也受益良多。

    但现在他的心里慢慢的升起了一个疑问。

    “陈总,您能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认为您是敞亮人。”

    “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无人机产业出海,确实是好主意,但这么好的主意,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执行呢?”

    周旭总是以恶意揣测人心。

    这样做本身并没有错,尤其是在人均带恶人的商场上。

    办法这么好,晨盾完全可以撇开道同,直接出海。

    工业级无人机的市场在海外同样很广阔。

    晨盾以现在的姿态出去,属于嘎嘎乱杀了。

    陈晨对这个问题很是坦然,挥手遗憾道:“我们出不去。”

    “怎么呢?”

    齐莽接替陈晨回答道:“周总,你以为我们会议室这么多牌匾,这么多表彰就只是几块破布和铁块?”

    “额……”

    周旭后知后觉,抬头看着墙上的金色牌匾。

    绝大多数都有科工委或者总装的署名。

    这里的表彰,就意味着海外的制裁。

    不是晨盾不想出去,而是海外不想让他们进来。

    陈晨耸肩:“所以,出海的任务,我就指望道同了。”

    周旭还是不理解:“假如你们收购我们,我们成为晨盾控股的公司,不一样受到制裁,出不去吗?”

    “不一样,有王总在。”

    陈晨指了指身宽体胖的王琦。

    类似的操作他有经验。

    当初顺风投资成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顺风想要规避风险。

    王琦在筹划构思的时候,就通过层层控股,将自己和晨盾的关系摘清楚了。

    同样的方法,他们也准备用在道同身上。

    “假如你同意收购,会是我们顺风投资出面,用股权多层次嵌套的模式去进行具体收购操作。”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隐藏敏感股东。”

    “类似的方法我们已经实践过,问题不大。”

    周旭也不是小白,多少能明白王琦的意思,但这些不足以打消他的顾虑。

    就算解决了股权,和晨盾划清了界限。

    道同出海,归根结底还是一家国产公司。

    国产公司走向海外,除非是去非洲,否则都会很艰难。

    就拿最近来说。

    有很多家看似和国防工业毫不相关的公司被列入实体名单。

    如果道同真的出海,有了业绩,迟早也会上那份名单。

    他担心道:“那个地方业态不行啊。”

    “现实的困难是,我好不容易走出去,干出点成绩。”

    “人家咵一下禁令出来,我们努力就白费了。”

    “斗音海外版的例子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呢。”

    闻言,陈晨理解的点点头:“所以,要学会装啊。”

    “装?”

    陈晨拿起之前拟好的方案,大致总结。

    “还是股权嵌套的模式,从根本上伪装成那边的公司。”

    “然后你起个英文名字,纯英文那种,最好又臭又长。”

    “研发中心和生产基地,全都选在那边。”

    “不是核心的产品零部件,你全部采用那边的供应链。”

    “在然后无论是包装,还是每个细分零部件上,都清清楚楚的写上Made in .A。”

    周旭大开眼界:“有……有用吗?”

    “当然,而且做戏要做全套。”

    “硬件上装起来,软件也要跟上。”

    “关于你出海之后的公司人员构成,一个国人都不要有。”

    “你通过嵌套的模式掌控公司就好了,其余所有员工,上至ceo,下至保安,全用他们那边的。”

    “最重要的是入乡随俗,把公司员工比例分配清楚。”

    周旭有些听不懂了:“什么比例?”

    “人种啊。”

    “不能光用白人,你给他黑人拉丁裔阿拉伯裔都配上。”

    “男女也配平。”

    “有条件的话,素食主义的、性转的、lgbt的,都弄进来一些。”

    “这些buff叠在一起,俨然是阿美莉卡老国货的样子。”

    王琦补充道:“有条件的话,你可以拍个宣传片,投放到各大渠道。”

    “成天让你的各种肤色员工宣传。”

    “就说让阿美莉卡的制造业再次伟大什么的。”

    “脑白金的广告看过吧?就整那样式儿的洗脑。”

    周旭愣住了。

    他的脑袋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张饼中。

    你别说。

    还真别说。

    听着是那么回事。

    陈晨嘴角微微上扬:“如果这些还不够,我还有大招。”

    “还有!?”周旭瞪眼。

    “你一出海,就表忠心。”

    “出去就逮着国内市场上的龙头起诉,打官司。”

    “实在不行,告我们晨盾也行啊。”

    “反正我们已经被制裁了,无所谓,你就嗷嗷打官司,说我们窃取专利什么的,怎么严重怎么来。”

    “有这种投名状在,你还怕阿美莉卡老国货的人设立不住吗?”

    “额……立的住……”

    周旭彻底服了。

    办法很好。

    可行性很高,而且效果能够预想得到。

    但……

    路子也太歪了吧!

    这么好的主意,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