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晨,蓝天白云,是个开会的好日子。

    陈晨通知几个技术口负责人九点准时开会,自己则在九点半姗姗来迟。

    大家对于小老板迟到并没什么意见。

    因为他们聊得很开心。

    曹子华坐在笔电前,齐莽和王小帅站在曹子华身后,仨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不时发出窸窣的笑声。

    “你们干嘛呢?”陈晨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对线。”

    这仨货连头都没有抬,也不知道是谁的嘴角里吐露出来这一句。

    陈晨白眼一番。

    工作环境宽松了,公司面貌分为两种。

    像秦湘那种有良心的,拿了高额的工资,享受着五小时工作制,心里满怀感激,嗷嗷喊着要为公司奉献一生。

    像以曹子华为首的这些货,属犟驴的,不拿鞭子抽根本不挪窝。

    上班时间对线?

    玩游戏可还行!

    陈晨脱了外套洗了手,又出门让秦湘准备资料,前前后后五分钟的时间。

    回来的时候这仨还是对着电脑。

    “你们仨好歹也是总,拿的工资也不低,自己买个电脑行不行?”

    “哈?”

    “上班时间摸鱼玩游戏就算了,三个人摸一台?”

    曹子华这才抬起头,心不在焉的解释:“不是在上路对线,我们在中门对狙。”

    “有什么区别。”

    曹子华见解释不清,将笔电转了过来,屏幕朝向陈晨。

    陈晨这才发现。

    屏幕上是国外视频网站的评论页。

    他们正在和网友对线。

    曹子华解释道:“我特么快笑尿了。”

    “你前列腺有毛病就去看,动不动就尿可还行?”

    陈晨迈步走到电脑前,看清楚了网站的标题。

    这是节选自KBS电视台的报道视频。

    下方的评论累积了几千条。

    其中一半都是考瑞鸭网友,另一半是世界各国网友。

    齐莽替陈晨补习剧情:“考瑞鸭电视台公布了无人机事件的调查结果。”

    “我和老曹一猜一个准!”

    “真就是国内制造的。”

    “棒子是真的骚啊,国防部下发招标书,中间商立马拿着招标文档上淘宝。”

    王小帅表情是最平静的,但是对这番操作也很佩服,理中客道:“考瑞鸭是这样的,胆子大,毕竟是能在霉菌基地门口建国的存在。”

    陈晨听完三人七嘴八舌的描述后点点头,没有发表评论。

    这件事刚开始只是在业界被奉为佳话。

    随着媒体的介入,话题有些破圈了。

    国内的社交媒体上也都在疯狂讨论。

    后续就变成网友玩梗了。

    陈晨接过秦湘带进来了的文件,稍作整理后突然抬头:“所以最后他们查出的结论是内部贪腐?”

    “差不多吧,敢情棒子那边也有买办。”齐莽笑着讲故事。

    曹子华以前觉得这种暗地里的交易离他很远。

    但是切实经手几个项目之后他觉得自己成长了。

    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指点尖山道。

    “哪里都有,很正常。”

    “伱不拿,我不拿。”

    “思密达专员怎么拿?”

    王小帅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跟着点头。

    “320亿变成32亿,虽然十倍差价,但比起他们亲爹9万刀买包螺丝钉还是差远了。”

    “夺少!”陈晨突然惊呼。

    “九万刀啊!”

    看陈晨惊讶的表情。

    王小帅以为陈晨没看过鹰酱空军的贪腐丑闻。

    准备深入介绍。

    “人家鹰酱空军采购一袋子螺丝衬,花了九万刀,真事儿!”

    陈晨三观有些碎:“不是!我问你刚说320亿是怎么回事?”

    齐莽接过话头:“棒子那边最新的调查结果,说国防部其实花了320亿,但中间商花了32亿,吞了其他的。”

    “最骚的是。”

    “这个项目在调查进行的时候,已经搞三期了。”

    “前前后后千亿韩元估计有的。”

    曹子华还是憋不住:“不行,笑的腮帮子疼。”

    这是他本年度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之一。

    “我和老齐还有小王刚研究了一下那架无人机。”

    “平平无奇,就是国内垃圾商用机的水准。”

    “咱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到卖国外去的。”

    说到这儿。

    齐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小老板自从进入办公室之后,嘴角没有任何弧度。

    这不科学啊。

    小老板虽然高冷,但架不住这则笑话好笑。

    他是怎么忍住的?

    齐莽有些好奇的看着陈晨:“小老板,你咋不笑?之前听过了吗?”

    “我笑不出来。”陈晨脸色铁青。

    曹子华不理解陈晨为什么这么正经。

    当初棒子拿暖水瓶当炮弹那事儿陈晨可是笑了整整一个周。

    “为啥啊,棒子的地狱级笑话,不笑不是中国人。”

    陈晨歪着嘴抬起头,甚至有点气:“你说的大聪明是魏修。”

    “???”

    “无人机是飞牛卖到那边去的。”

    “……”

    曹子华愣了。

    齐莽愣了。

    王小帅也愣了。

    半秒之后,曹子华恍然大悟:“我就说那个四旋翼的布局贼他妈眼熟,那不就是我的毕业作业吗?”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笑了?”陈晨十分无语。

    齐莽和王小帅连连点头。

    只有曹子华一脸懵逼的问为什么。

    陈晨都懒得搭理他,甩手让齐莽代为作答。

    “你傻啊?”

    “爆出来了飞牛单子不就断了?”

    “本来的长期买卖变成了一锤子买卖。”

    曹子华这才恍然大悟:“卧槽,那得损失多少钱啊?”

    陈晨无奈叹了一口气。

    昨天魏修跟自己汇报过这件事,说从棒子那里拿了三期接近百亿的订单。

    陈晨当时还寻魏修果真是奸商圣体。

    那破玩意儿无人机卖出上百亿。

    结果早上看到调查报告,整个一个mmp。

    还是棒子赚钱很,赤裸裸的十倍差价……

    不过。

    魏修在这个订单上展露出来的诈骗天赋是毋庸置疑的。

    刚接手飞牛没多长时间,他已经独立搞出了订单,而且是大额订单。

    虽然最后成了一锤子买卖。

    但是前期的款项起码落袋为安了。

    陈晨已经安排魏修明天跟他一起去顺风,向洋娃娃一起汇报这个好消息。

    他抬起头,看着手下的卧龙凤雏幼麟。

    语重心长。

    “遇事别光顾着笑,好好看好好学!看看人家魏总的操作。”

    “怎么学?诈骗这玩意儿骨子带的,我们学不来。”

    曹子华自认自己是没有那个天赋的。

    陈晨也只是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随后翻开了文件。

    “说正事儿,关于三段式网络计划的末端部分,我一直有个顾虑。”

    三段式网络的末端由王小帅的晨剑负责。

    因此他听的很认真,并汇报道:

    “我们对项目做了细致的论证,至今没有发现什么纰漏。”

    “嗯,机器本身是没问题的,我的顾虑在底层逻辑方面。”陈晨认可了王小帅的工作。

    曹子华也逐渐带入进了会议状态:“是不是覆盖面的问题?”

    陈晨有些犹豫道:“对,我们的初衷是解决客户的最后五公里的困扰。”

    “我和顺风的运力部门对接了一下数据。”

    “得出的结论是覆盖面能达到百分之七十。”

    “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

    倾转式无人机的侧重点在无人上。

    前期大家琢磨ppt也都着手这一方面入手。

    但当陈晨跳脱项目本身,着眼于全局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莽也参与了进来,集思广益:“某种程度上,我们面临的问题和军用领域面对的城市攻坚问题是一模一样的。”

    “对,多目标点,复杂地形,痛点都是一样的。”曹子华也有同感。

    说到这儿。

    王小帅突然有了些灵感。

    “上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说城市复杂地形攻坚的最好解决方案是蜂群无人机覆盖。”

    “既然底层逻辑相通的话。”

    “我们用蜂群无人机配送,是不是也成立?”

    陈晨看向王小帅,心说大学生的脑瓜子就是好使,和他想到了一处:“我就是这么考虑的,覆盖面有缺陷,那只有增大设备辆这一方案。”

    齐莽:“我们之前尝试过多架次的方案,但称不上群。”

    曹子华:“对,所谓群,还是数量制胜,一个快递站点,至少搞出上百架无人机,我们之前的设备都太贵了。”

    陈晨没有着急从他们嘴里得到答案。

    只是让他们下去研究一下搞出流水线的成本问题。

    一个站点上百架无人机,放眼全国范围内,数量则是指数级别的增长。

    蜂群看似小,但以数量取胜。

    最终的成本可能会超过大型无人机的研发费用。

    所以陈晨蜂群的方案也许不止针对顺风一家,后续还要找其他怨种来分摊。

    “另外,还有一个大件运输的问题在。”

    除了范围的覆盖面之外。

    陈晨和顺风的运力部门对接之后,还总结出一个货物类型的问题。

    “末端设备的载重量是有上限的。”

    “即便我们用最好的动力系统,也架不住大件货物的蹂躏。”

    “你保不齐有人在网上买个冰箱彩电什么的。”

    齐莽看陈晨深沉的样子,猜想他应该是有了主意:“小老板们的意思是?”

    “如果飞机实在没法解决,那我们就从快递员入手,给三段式网络打个补丁。”

    曹子华没听懂:“什么意思?”

    “一般的成年人,最多也就搬几十斤,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想办法增加快递员的力量上限。”

    “有,给快递员照伽马射线,变成绿巨人。”

    曹子华本来想开个玩笑。

    但陈晨拍了拍巴掌:“对!思路是对的!”

    “???”

    什么就对了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

    “暂且不说技术手段,这玩意不合法吧?”

    陈晨胸有成竹:“绿巨人不合法,钢铁侠呢?”

    “小老板的意思是外骨骼?”

    齐莽有些上道了。

    其实齐莽从入职之后,就一直在考虑类似的问题。

    快递企业的无人化,本质上是机械化和智能化。

    说一千道一万,只是人力的延伸。

    空中有无人机覆盖,但最终快递还是会落到地上。

    陆基设备也是无人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陈晨转过头看向齐莽:“就是这个意思,可行性高吗?”

    “简单的人力搬运外骨骼倒是不难搞,我们团队里就有很多工程自动化的人才。”

    王小帅也跟着点头:“如果非要搞的话,斟酌一个研发组出来是可以的。”

    陈晨在开会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如果下面的阻力不大,可以试着搞出一个项目组。

    哪怕不出成果,至少拿出个方案。

    但他没有想到,齐莽和王小帅对外骨骼举双手赞成。

    “那就这么定。”

    “从晨剑、晨翼和本部找一些自动化工程机械专业的人出来,先把班子攒起来。”

    “这个事儿我亲自盯。”

    “你们仨讨论一下蜂群的方案,斟酌一下规模。”

    “到时候我带着这俩补丁去找卫筱,看看顺风那边的态度。”

    齐莽有些犹豫:“我们的预算已经有点超了,再加两个补丁,卫总会不会抵触。”

    陈晨不置可否。

    按正常想象。

    现在预算超支已经很厉害了,再跑去要钱,洋娃娃可能会骂娘。

    但最近一段时间,洋娃娃脑子抽的厉害。

    又是加薪又是组织团建,花老鼻子钱了。

    “说不好,试试也无妨,咱们也是为了她好。”

    三人听到这话,也就闭嘴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只负责出方案。

    他们离开后。

    陈晨在待办事项上勾掉一笔。

    总体上三段式计划还算顺利。

    谢超文去了西京,正在处理发动机扇叶材料的事情。

    一旦有结果,项目会推进一大步。

    齐莽负责的苍龙项目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按部就班。

    最令人操心的是王小帅手里的末端项目。

    但通过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可能是多虑了。

    王小帅虽然年轻,但办事是最牢靠的一个。

    三个项目中末端设备的进展最快。

    一一盘点之后,陈晨的目光放在了笔记本上的最后一项。

    “嘶……忘了还有航展。”

    这些天光顾着给三段式网络打补丁了,张明瑞交代的航展他是一点都没有落实。

    参展计划陈晨其实心里已经有谱了。

    缺的是宣传方案。

    像曹子华那样的理工男,搞技术可以,搞宣传营销不太行。

    思前想后。

    陈晨觉得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秦湘,你让行政部的蒋坤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