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厂的文学部,一向被视作浪费生命的地方。

    文学部老编辑们抓出的剧本个个声名显赫,但他们自己却一生寂寂无名。

    话分两头说。

    文学部出星妈星爸。

    陈皑鸽和葛尤的娘,江珊的爹,均在此供职。

    这位施文新,便是葛尤的母亲。

    “北影厂文学部?”

    江弦宕机好几秒钟,才想起要打个招呼,“施老师你好,我就是江弦。”

    他心中隐隐揣测,北影厂上门,莫非是要将《棋王》翻拍成电影了?

    这也太快了吧!

    施文新扫他一眼。

    这小伙子分明只和她儿子差不多年岁,怎么人家就能写出那么好的小说,她儿子就只会喂猪!

    人比人这不得气死。

    “你好,江弦。”

    施文新和他握了握手,“你的《棋王》,我们北影厂很多老编辑、老编剧都看过,勾魂摄骨,写得太好了,颇有宋明小说的语境。”

    江弦心里头敲锣打鼓的,根本听不进去这番褒奖,他开门见山直接问。

    “您找我是?”

    施文新笑笑,“北影厂前段时间和《京城文艺》接洽过了,我这次来呢,就是想征得你的同意,将你笔下的《棋王》拍成......

    广播剧。”

    “......”

    真是酣畅淋漓的欧亨利式结尾呐。

    前段时间,长萶电影制片厂,拍了部《伤痕》的广播剧,一时间火遍全国。

    眼见长影厂这位老哥哥又创辉煌,北影厂身为小弟弟也眼红,也不甘落后。

    立马盯上了江弦这本《棋王》。

    听见是拍成广播剧,江弦没太大反应,甚至有些失落。

    小打小闹,没意思。

    饶月梅比他激动多了,敲锣打鼓,挨家挨户通知街坊们的心思都有了。

    那可是北影厂呐!

    北影厂要拍她儿子写的东西!

    广播剧?那更好哇!

    这年头收音机可比电视的普及率高多了。

    江弦没有第一时间给施文新答复。

    翌日,他跑回《京城文艺》,跟章德宁一打听。

    长影厂的人已经在这守好几天了。

    长影厂虽然坐落于东北,但在这会儿,东北仍散发着最后一抹余晖,长影亦是领跑全国电影的顶尖制片厂。

    《白毛女》、《英雄儿女》、《冰山上的来客》、《开国大典》...这些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品,皆出自于长影之手。

    章德宁告诉江弦,上影厂其实也想掺和广播剧的事儿,不过就只打了個电话,明显没人家北影厂和长影厂的诚意足。

    江弦一哆嗦。

    居然同时被上三家抢上了?

    还挺有成就感的!

    话说广播剧这玩意很早就开始做了,新中国的第一部广播剧是《一万块夹板》,讲铁路工人修复铁路支援国家建设的。

    后面又陆陆续续出过《潘秀芝》、《小人书》以及《哈x滨之夜》,关于哈x滨的内容挺多的,后来还出过个《夜幕下的哈X滨》,评书版播讲,说书人是王刚。

    嗡嗡嗡以后,广播剧开始走向繁荣,《二泉映月》、《窗口》、《伤痕》、《珊瑚岛上的死光》、《项链》...播出后反映都非常强烈,后来更是得到了戏剧家曹禺和戏剧家协会的鼎力支持。

    没过几天,施文新就又找上了江弦。

    她掐着饭点来的,比上回上道儿的多。

    “小江老师,你看这都中午了,要不咱们一起吃个便饭,边吃边聊?”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挑了家普通国营馆子。

    就两个人,也没必要铺张浪费,往什么东来顺、萃华楼整。

    点了四盘菜,爆三样、拌蜇头、豌豆黄、菠菜鸡蛋汤。

    施文新悄声给江弦透露,中X电台没办法制作《棋王》。

    江弦也理解,毕竟带了中X俩字,这种尺度的作品明显触碰红线。

    他夹一筷子腰花,咸淡适中,越嚼越香。

    “施老师,北影厂现在厂长谁啊?”

    “王洋厂长。”

    “还是王厂长啊。”

    在北影厂,有两个人是抹不去的:一个是王洋,一个是崔嵬。

    前者是地地道道的电影制片家,后者是才华横溢的大导演。

    顺嘴一提,接替王洋的是胡七明,他是第三任厂长,退休后练起了q功,据说还练到了一定段位,能发功为人治病。

    施文新又把北影厂那些名导点了一遍,第三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谢铁力,《英雄儿女》导演武兆体,北影厂“地下厂长”陈怀凯...

    之所以敬陈怀凯为地下厂长,是因为那时几乎所有导演的片子,都会请他看样片、到剪辑室对着毛片出主意。

    “江老师,咱们这个项目虽然不大,但肯定不会敷衍,厂里还是很看重《棋王》的。”

    扯皮半天,俩人终于聊到重点。

    北影厂这边愿意支付200元的版税。

    这是江弦未曾料想到的。

    要知道,几年以后,某大电视台《平凡的世界》剧组,给路遥的著作权报酬,才只有680元。

    他当即点了头。

    “施老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还希望咱们这个剧拍出来,江老师伱能多提些意见和建议。”

    “没意见、没意见。”江弦热情的和她握手,“我相信北影厂的实力,再说我家也没收音机...”

    施文新眉头一皱。

    这是嫌版权费给低了?

    “江老师,要不北影厂给你再配台牡丹牌半导体收音机?”她试探着问。

    牡丹牌收音机是京城无线电厂的产品,价格不等,半导体收音机便宜的也就30块出头,差不多工人一个月工资。

    施文新无奈道:“我就这点权力,你也别难为我,实在不行我回去跟领导们再商量。”

    “这...”江弦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真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也不好抹了人家施老师的面子不是?

    “施老师,我以水代酒,预祝你们北影厂拍摄顺利!”

    两人又聊几句,才相互道别。

    菜没吃完,江弦打包起来拎了回去。

    他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白吃顿饭,多出200块收入,还赚了北影厂一台收音机。

    “这就是文学作品背后蕴藏的商业价值呐...”

    江弦忍不住感叹,并开始心痒他那未合成的作品。

    与此同时,《京城文艺》也给他带来一则新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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