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先坐会,我去地里叫我爸回来。”

    将东西放下后,关小雅给强子倒了一杯热茶后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看看树苗,那可是咱俩爱情的见证。”

    俩人走着去了地里,发现关父不在岸上的果园里,于是把车开到空谷岸边,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在空谷里忙碌,不是关父又是谁。

    “爸!”

    下到谷底,关小雅大声叫道。

    “叔,您忙着呢!”

    强子赶紧问话,并且掏出香烟递上去。

    “嗯!”

    关父从鼻孔里挤出这么一个‘嗯’字就没下文了,语气冰冷的有些瘆人。

    “爸……人家问你话呢,你这啥态度吗?”

    关小雅顿时怒了。

    “你个臭丫头,居然还管起老子了,我一辈子就这样,爱咋咋地,谁看不惯就别看!”

    这话就有些过了,分明是有所指的嘛!

    强子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九成九是没看上自己,或者说是有了别的什么想法了,就是面对要上门的女婿,这态度恐怕没几个人能接受吧!

    “小雅别胡说,叔可能在想事情呢!”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痛快,强子都得忍着,毕竟自己这是求亲不是结怨。

    关父看了一眼强子,又看向自己女儿,然后换了个软和的语气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强子说几句话!”

    关小雅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关父看了女儿一眼却没开口,继续拆着树苗上的薄膜。

    强子摸了摸关小雅的脑袋说道;“听话,你先回去,我知道该怎么做。”

    关小雅盯着强子眼睛看了好大一会,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因为她爸刻意不让她在场,可能是要摊牌了。

    “强子,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家的情况你大概也清楚了吧?”

    关父在女儿走后五分钟后开口。

    强子点头:“是的,叔,我都清楚了。”

    “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女儿了,你说我以后靠谁去,他婆还有我可以养老送终,但是我呢,孤苦无依的能靠谁,所以说摆在你眼前的,就只有上门这一条路了!”

    关父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扔出自己的无奈。

    “叔……您说的我都清楚,我现在说下我的情况,我是家里的长子,为了给我娶媳妇,我爸妈房子都盖好了,家具也打了,他们对小雅也特别满意。

    农村的情况您清楚,我作为长子,他们不可能让我上门,不过我爸妈也做出了让步,婚后我们俩‘两边走’。

    您作为长辈,孝敬您给您养老送终也是我们晚辈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了解决您的后顾之忧,这边的房子也由我来盖,最多两年,不……一年足以,您这边的房子我都给扒了重盖。”

    给关家盖房子是强子自己的意思,为了关小雅,他可以说是不惜血本,而且按照现在自己的挣钱速度,他完全可以做到,于是就大包大揽了老关家的盖房子事宜。

    他的话音刚落,关父正在抽烟的手抖了一下,原来是烟灰烧到手了。

    他扔掉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也是你爸妈的意思?”

    强子点头:“他们为了我可以放下所有,希望您能成全我和小雅。”

    接下来关父沉默了好大一会,然后点头说道:“你们俩的事…我…同意了,找个日子让你爸妈来一趟吧,有这事需要当面敲定一下!”

    老头的态度让强子有些错愕,跟想象中的出入太大了,要说他在磨叽一番的话,没准强子就接受了,现在这反应反而让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啦,你还有其他什么意见吗?”

    看强子愣在原地,关父蹲下身子,点上一根烟问道。

    “啊……没有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意见,那您先忙着,我回去告诉小雅一声!”

    这喜悦来的太突然了,居然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强子说话间就转身向空谷岸上一溜烟跑去,要把这个喜讯说给心上人高兴高兴。

    “小雅……小雅。”

    还没进门,强子就大声呼喊,简直高兴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童。

    “哥……我在这呢!”

    关小雅忐忑的跑出厦房,就看到强子满脸喜色的冲进院子,然后一把抱起她,在院子里兴奋的转起了圈。

    “快放我下来,婆还在看着呢!”

    女孩羞红了脸,虽然被这货拥抱了不计其数,但是挡着家人的面还是第一次,这让她觉得特别难为情。

    “你爸同意了!”

    强子放下关小雅,激动的说道。

    “真的?”

    关小雅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她是了解自己老爸的,认准的事根本没那么容易妥协。

    “这事我还能骗你,刚才亲口跟我说的,让我爸妈抽时间通气通礼呢!”

    关小雅沉默了十几秒才喜形于色:“太好了,哥你真有本事,居然真的说动我爸了…嗯…啊…啵!”

    女孩兴奋的在强子脸上亲了一口。

    “嗯哼……这么大闺女,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快回你屋里去!”

    关小雅吐了吐舌头:“我去做饭。”

    此刻天已经擦黑,的确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关奶笑着说道:“傻丫头高兴糊涂了吧,做啥饭做饭,让强子赶紧回去,给她爸妈说一声,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关小雅抬头看向强子:“嘻嘻嘻,高兴糊涂了,走走走,一起去。”

    俩人要出门的时候,关奶又叫住俩人:“把那些东西给强子爸妈带些回去,一个多月不回来,怎么能空着手呢!”

    “嗯嗯!”

    关小雅忙不迭的从礼物中分出一些带着,俩人往老庞家赶去。

    八点多的时候,皮卡在庞家门口停下,俩人刚下车,就看见庞爸从南边走过来,那是新房子的方向。

    “爸,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边?”

    强子赶紧给老爸打招呼。

    “还不是给你兔崽子忙活新房呢…哦,小雅也来了,快进屋吧!”

    关小雅后下车,庞爸看见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问话。

    “叔,您忙着呢!”

    “呵呵,瞎忙活,走走走,快进屋。”

    三人进了院子后,庞爸朝屋里喊道:“孩她妈,你儿子回来了。”

    庞妈从上房出来,嗔怒的在儿子腰间发力:“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以前当兵五年一次探亲都没回来过,现在家门口也不回来,干了多大的事呢!”

    “哎呀……妈妈妈,你都不看谁来了,就拧我。”

    关小雅走在最后边,灯下黑让庞妈根本就没看见未来儿媳妇进门。

    “哦……小雅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我刚才收拾这臭小子呢!”

    关小雅抿着嘴偷笑,然后才叫人:“阿姨好!”

    “嗯嗯,好!”

    一家人坐下的时候,弟弟小强走了进来,看见关小雅立刻问道:“嫂子回来了,几个月不见,又变漂亮了啊!”

    关小雅笑了笑:“跟你哥一样,小嘴就是甜,等下给你个见面礼!”

    “谢谢嫂子,你们有正事我就出去了!”

    弟弟眼力见格外的足,小嘴也够甜,应该和遗传有些关系。

    “爸妈,小雅她爸同意了两边走的提议,让你们抽空见个面呢!”

    对庞爸庞妈来说,这就是意料中事,他儿子这么优秀,关老头打着灯笼也难找。

    “好,真是太好了,他爸,那就抽个空子去一下,见见未来亲家公吧!”

    家里说话都是庞妈做主,尤其是儿子大婚的事情,庞爸根本就插不上嘴。

    “行,咱啥时候都行,就看小雅她爸啥时候有空了,听说侍弄果园很忙的。”

    庞爸庞妈挺高兴的,这可是儿子的终身大事,不得找个自己喜欢的,往后居家过日子那是俩人的事情,这种你情我愿的最能谈得来,有道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姻缘的事情,来了就得赶紧抓住。

    “嗯……回头我问下我爸,我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有空。”

    关小雅小脸红扑扑的,看得出来打心底高兴。

    “给关叔说下,有空就打你的传呼机,我们俩随时可以赶回来。”

    强子指着关小雅的挎包说道,女孩刚拿到这玩意,还没习惯它带来的方便呢!

    “妈,家里有啥吃的,我们还没吃饭呢?”

    “油泼面行不行?”

    关中人的最爱,基本啥时候肚子饿都拒绝不了,要是不满意的话,就来上两碗,油泼辣子多放。

    “当然行了,我和小雅给你们买了腊牛肉,顺便切点,我跟我爸喝两口。”

    腊牛肉是从给关父的牛肉上切下来的,此刻刚好下酒。这事对老庞家来说,绝对是值得喝几杯庆祝的。

    “爸,你不是有两瓶五粮液吗,拿出来一瓶喝了庆祝!”

    庞爸的确有两瓶五粮液,还是当年复员的时候,军区首长给的,因为他曾经给首长做了三年的勤务兵。两瓶酒一直藏在背墙(关中农村火炕沿子都是木质的,一头会做一个的小型储物格子,跟炕沿同宽,约么一尺来高,一般都是装饰之用)里没舍得喝。

    “你小子就惦记我那两瓶酒,也不见你给我买一瓶喝!”

    “嘿嘿嘿,赶明就给你买茅台喝,就怕你舍不得,五粮液都能放几十年,茅台怕你会带进棺材里去。”

    “砰…”

    “你个兔崽子皮痒了吗,咒老子早点死还是怎么滴,去切牛肉吧,这玩意才配得上五粮液!”

    在农村人眼里,腊牛肉可是高档东西,小时候经常会听老一辈说的顺口溜,猪肉顽(筋道、咬不动)羊肉膻,想吃牛肉没有钱。

    看着父子俩高兴碰杯的样子,关小雅心头也涌起一阵温馨的感觉,在农村很少有庞氏父子这种像朋友般的和谐关系,大多数儿子都会惧怕父亲,仿佛那是来自灵魂上的被压制或者说敬畏,大概是因为父爱向来都有些质地坚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