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几十名阵师维持着的大阵裂开了一道裂缝。

    四周的百姓尖叫着纷纷向后退去,人群间一时间变得无比拥挤。

    “不要挤!”

    原本分散的兵士集体上前开始维持秩序,观战的修行者们也尽力维持脸上的平静,但是境界低一些的还是难以抑制脸上的恐惧和不满。

    “这阵都快破了,东吴的仙官怎么还不想办法!”

    “要是破了,这台下的百姓们肯定全遭殃!”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气息都乱成这样,这破境绝对是失败了,还不赶紧将这破境的修行者断罪!东吴国师到底在等什么?”

    “恐怕是因为北魏圣女还在里面吧?不知道她……”

    “啊!”

    这时阵内再一次传来许冰清撕心裂肺的尖叫。

    “清儿。”

    就在下一瞬,一道黑影倏然穿透了大阵。

    仿佛一道惊雷,台下所有修行者都睁大眼睛,看着一道电光倏然掠入大阵,又倏然离开。

    许沧海的身影出现在台边的树上,他猛地转身伸出手,刚刚被他穿透的阵上裂口被瞬间弥补上,而他的另一只手下,夹着已经昏迷的许冰清。

    “北魏国师……”

    姬安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死死抓住兄长的手,“大哥,你不是说没人能进去吗?”

    “是,可是……”姬清远脸色极为苍白,“他是神子。”

    能做到寻常人不可能做到之事的。

    这才是八人神。

    姬安歌对神子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但看着许沧海手下的大阵被弥补上,只将嬴抱月关在其中,她浑身猛地颤抖起来,“可是……可是姐姐呢!?”

    姬清远也在颤抖,他看着不远处从姬嘉树手掌中落下的血滴,死死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只觉一丝悲哀。

    越是慌乱越是救不了她,他知道,连姬嘉树都能保持冷静,姬清远知道自己没资格慌乱,更没资格质问任何人。

    许沧海是许冰清的父亲,他有救许冰清的理由,却没有救嬴抱月的理由。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太弱了。

    如果他有他父亲那般强大,他也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更何况嬴抱月现在是风暴的中心,如果她从里面出来,风暴会瞬间席卷台下,波及一般民众。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沧海将许冰清接出来后,不但没将嬴抱月拉出来,甚至转身封上了破口。

    他们将她关在了里面。

    不,是她自己,将她关在了里面。

    姬清远很清楚。

    少司命林抱月,擅长阵法。

    区区中阶大典的大阵,即便她陷入狂乱,她也有能力打破。

    是她自己,选择了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东吴国师为什么还不动手?是等着看这前秦公主自毁吗?”

    许冰清被接出来之后,整个阵中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四周的修行者也更加悚然。

    考官已经不敢站在了台上,都退到了阵后,不少都奔向了观战台,恐怕是去亲自请东方仪帮助。

    即便众人都知道,东方仪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动手。

    断罪的修行者越强大越好,最好能跨越大阶,也就是地阶为人阶断罪,天阶为地阶断罪。

    看前秦那边只顾着保护好嬴珣的动作,就知道嬴抱月没有事先指派断罪者。

    那么此间最适合为嬴抱月断罪的人,就是东吴国师东方仪。

    就算要指派其他人,也需要东方仪下令。

    可是观战亭上一直没有传来命令,不少修行者不解地看向那边,有些世家子纷纷向身边的随从低语,姬嘉树看得清楚,这些人是准备向东方仪施压。

    不过东方仪不动手,有别的原因。

    许沧海抱着许冰清落在观战亭的露台上,看了一眼被赵暮人压下手的东方仪。

    “陛下……”

    东方仪神色很复杂,他也不愿下手,只是想要暂且封住那个少女的行动,但没想到他刚刚伸出手,却被一边的赵暮人拦住。

    “再等等。”赵暮人死死盯着远处大阵中浑浊的风暴,喃喃开口,“再等等。”

    “陛下,不能再等了啊!”

    观战亭外的露台上,老臣们已经跪了一地,刚刚还有德高望重者要去撞柱,赵暮人却充耳不闻,东方仪只能尴尬地用真元拦下了没死成的老臣。

    东方仪很清楚,如果大阵真的破裂危及百姓,赵暮人接下来就要承受世家和史官的口诛笔伐。

    这压力实在太大了。

    他准备出手,也是为了赵暮人着想,却没想到平素稳重的君王却冲动地抓住了他。

    “陛下,你……”

    “再等等,她……”有汗从赵暮人额角滑下,下一刻,他睁大眼睛。

    东方仪一怔,随着他目光看去,老人浑浊的眼睛,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台下的民众尖叫着,大阵边的阵师看着即将破裂的大阵露出绝望的神情,然而下一刻,他们手下的压力一轻。

    桂花树下,李稷的黑眸如灯火亮起。

    大阵中灭世般激烈的风暴,居然一点点平息了。

    不,不是平息,而是压缩。

    姬嘉树怔怔看着原本狂暴的气息越缩越小,风沙落下,烟尘散尽,露出那个站在石台中央的少女。

    她的脚下是累累的剑痕,身上布满灰尘和裂口。

    没人知道在风暴的中心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嬴抱月脸上有着被砂石擦破的痕迹,灰扑扑的,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那般狂暴的气息……她难道驯服了吗?”

    修行者们愕然看着这一幕。

    高阶修行者都能察觉到,刚刚台上有两股水火不容的气息陷入了狂乱,那份扭曲碰撞足以将神舞境修行者撕成碎片,台上的少女却依旧站在那里,身上的气息也并没有上升。

    “自己……停止了破境?”

    高阶修行者喃喃开口,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此时原本肆虐周围的风暴,的确平息了。

    修行者们松了口气,下一刻却仰起头瞳孔一缩。

    不,不是平息了。

    一道更为凝缩的气息在嬴抱月的身前汇聚,发出令人悚然的声响。

    姬嘉树站在桂花树下遍体生寒,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股风暴根本没有消失,而是嬴抱月将原本会波及到百姓的风暴凝缩,只对她自己劈下!

    嬴抱月平静地注视着那道气息,将手掌合上。

    “姐姐!”

    看着那股骇人的气息向嬴抱月劈来,姬安歌一声尖叫。

    她本能地察觉到那道气息如果打中地阶修行者,一定非死即重伤!

    姬嘉树脑中一片空白,那股气息的速度,已经超过了神舞境。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耳边那个男人的声音。

    “为我开路。”

    咔嚓一声惊雷,原本被阵师维持的大阵被雷法劈开。

    雷鸣之时,血花飞溅。

    嬴抱月愕然看着在自己身前倒下的青衣男人。

    大月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