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带着面具是真的有点热。”

    嬴抱月看着窗边的男孩难耐地抓了抓脑袋,不小心将刚刚梳好的头发又弄乱了。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小李稷顿时面露愧色。

    “没事,你既然不想出去寄养在其他人家,决定留在这里,就把我当成你的父母好了。”

    女子不慌不忙地又拿起木梳,“我可没见过一天到晚向父母道歉的孩子。”

    小李稷的包子脸皱了起来,“你不是我的父母。”

    男孩语气很是不满。

    “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能当我的父母?”

    “好好好,”女子好脾气地笑道,“那就把我当成你的姐姐。”

    “不过看修行者年纪可不能看表面,我儿子都和你差不多高了。”

    儿子?

    嬴抱月闻言一惊,李稷小时候求婚之人,居然已经有了孩子?

    差不多高的话,那就和李稷的年纪差不多?

    和李稷的年纪差不多的人……

    她刚好认识一个。

    他们这群人里和李稷年龄最接近的就是姬清远了。

    看着眼前女子有些熟悉的身形,嬴抱月不知为何有种不详的预感。

    修行者的确不能只看外貌判断年龄,因为登临天阶之后,身体老化的速度就会变慢,就算没到天阶,修行者也普遍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

    李稷心心念念的这位李昭姑娘,搞不好真的比他大不少。

    嬴抱月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想来以李稷的正派为人,应当也不会向有夫之妇求亲吧……

    果不其然听到身后女子提到儿子,坐在窗边的小少年身形有些僵硬,备受打击。

    “儿子……”

    “你明明说过的,你现在不是谁的妻子。”

    “是啊,”少女重新梳理着他的头发,“但不管我有没有嫁给他父亲,儿子还是儿子,毕竟是我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

    说的没错,就像她师父一样,不管有没有嫁给姬墨,姬清远都是她的儿子。

    嬴抱月已经觉得越来越不妙了。

    “好吧,”小男孩嘟囔道,“反正只要没嫁,别人就还有机会……”

    “你想什么呢,”女子及时打断了他,将他头上的发带系紧,将铜镜摆到他面前,“好了,看看好看吗?”

    虽然年纪不大,但小男孩一头乌发却极长,头上梳了一个小小的道髻,看上去就像是蓬莱岛上的仙童。

    这一幕虽然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但嬴抱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李稷头上的发带上。

    那是一条刺绣的青色发带,上面刺着字和青龙的纹样,想到李稷出身东吴,嬴抱月顿时了然。

    这发带式样简单,但看着也不是凡品,起码比她见到李稷时他头上扎着的草绳要好多了。

    小时候明明还会好好地系发带,为什么长大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好看。”小李稷摸摸头上的发髻,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的脑袋,“你其实不用这么用心的,只要能把我娘留给我的这条发带扎上就可以了。”

    “毕竟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遗物,应该希望你好好戴着头上,”女子笑了笑,“我已经在上面加上了真元的保护,几十年都不会腐烂破损,你就安心用吧,不用再藏在怀里了。”

    小李稷点点头。

    他转过身,扑到身后女子的怀里。

    “谢谢你。”

    原来是这样么?

    嬴抱月有些感慨,虽然她早就有所猜测,但李稷果然从小就父母双亡。

    不过他的母亲还给他留下了遗物,看来是很爱这个儿子的。

    可是……几十年不腐?

    嬴抱月看向身边李稷头上的草绳,心头咯噔一跳。

    这样的话,那这条发带现在去哪了?

    以她对李稷的理解,他并不是会把母亲的遗物给弄丢的人。

    看着眼前接住小男孩笑呵呵拍着他后背的女子,嬴抱月神情有些复杂。

    这应该就是李稷期盼的幸福。

    眼前的光影变幻,即便云雾森林里一年四季都布满云雾,但四季还是如时到来。

    嬴抱月站在李稷身边,看着小院里的树木花草一点点生长。

    为了避嫌和给小少年保暖,女子在石头屋后面的大树上建起了一座小木屋,嬴抱月看着小李稷顺着树藤吭哧吭哧往上爬,女子在下面担心地接着他。

    女子锄地,小李稷跟在她后面浇水,女子背着背篓外出,小李稷就仔细检查好面具牵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一起去赶集。

    女子在院子里练剑,小李稷抱着把木剑在旁边模仿,结果摔了个跟头。

    女子失笑,站在他身边,一招一式地仔细指点。

    院子里的菜收了一茬又一茬,果树上结起饱满的果实,女子背着弓箭出门,小李稷也背着小弓箭出门。

    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秋天过去,冬天到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

    嬴抱月和李稷站在篱笆外,肩膀上落满了雪。

    屋子里点起了火堆,但女子却离火堆极远。

    “姐姐,来烤火嘛。”

    “我不冷,”女子将几个块茎丢入火堆,“这火是给你点的。木屋不能点火,你在这里烤暖了再上去睡。”

    “太冷了。”小李稷在火堆边打着哆嗦,“早知道我之前就选火法了。”

    “你这辈子都别想了,”女子脱口而出,“你出生时就注定是个水法者了。”

    “这种也能注定?”小李稷疑惑地皱起眉头,但下一刻期盼地看向火堆外的女子,“姐姐,我昨晚冻得一夜都没睡着。”

    “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不可以,”女子淡定地擦剑,“不是给你灌了汤婆子了吗?怎么还会冷?”

    “汤婆子下半夜就都凉透了。”小男孩可怜巴巴道,“怎么能比得上火法者暖和。”

    “那你出林子去找别火法者,”女子依然淡定,“你这个年纪已经勉强可以定亲了,男女授受不亲。”

    “你这个时候反而觉得我年纪大了?”小李稷一脸无语,“之前我求婚的时候你却说我年纪太小,这是什么道理?”

    “你的确是太小了啊,”女子失笑,“我说过,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

    女子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燃烧的火堆。

    “你将来,一定能遇上更好的人。”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面对少年拼命反对不同意的眼神,她只是轻轻摇头。

    “我已经不想再伤害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