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耶律朗的断臂落到了地上,流出一大滩黑血。

    鲜血从耶律朗的肩膀边缘喷溅而出,但这边流出的血,都是鲜红色。

    冯燕松了口气。

    “陛下!”

    看着耶律朗断臂伤口处血如泉涌,北魏众臣们手足无措。

    断臂也是一道鬼门关,人很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冯燕已经用银针在耶律朗的肩部开始止血,但怎么都止不住如注的血流。

    “爹!”

    耶律华丢下剑猛地跪倒地上,看到耶律朗失血苍白的脸色他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然而下一刻,一个纤细人影跪到他身边。

    耶律华一怔,“公主殿下?”

    嘶啦一声,嬴抱月撕开了自己的裙子,将布片有条不紊地撕成长条和三角形。

    三角形充当三角巾,长条充当绷带。

    嬴抱月拿绷带作为止血带在耶律朗的肩动脉上扎上不松不紧的止血结,加上衬垫,用外科止血包扎法将耶律朗的伤口彻底包扎了起来。

    看着她熟练地在他肩膀上包扎,耶律朗怔怔,“你是……”

    这样的止血法,他曾经只在一支军队中见过。

    “你难道和银蝉……”

    “别说话,”嬴抱月打断他,“这只是紧急措施,下面还需要专业的医官来处理。”

    耶律朗肩膀上喷射状的血被止住,这时屋外传来人数不少的脚步声。

    “陛下!”

    “宁北大营奉命前来护驾!”

    “宁北大营?”耶律朗一愣,“寡人不记得曾……”

    嬴抱月瞥了一眼淳于夜身后如坐针毡的拓跋涛,心知这应当就是拓跋涛假传圣旨调来的援军了。

    外屋门被打开,一名全副武装的武将冲入屋内,看到浑身是血的耶律华他先是一愣,下一刻看见被耶律华搀扶着的耶律朗,他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单膝跪地。

    “陛下,末将魏寻忠救驾来迟!”

    因失血过多,耶律朗面白气弱,但还是强撑着点头让武将站起。

    宁北大营是安插在平城外的军营,守将魏氏一族是世代只侍奉北魏王的忠臣。

    “魏将军,你可带了医官来?”耶律华急切地问。

    魏寻忠迟疑着点头,“有几名随行的军医,可医术比不上太医,陛下这伤是……”

    “有军医即可,陛下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冯燕深吸一口气,扶着耶律朗准备离开。

    “等等,”耶律朗吐出一口气,看向依旧胜券在握站在后门处的淳于夜和拓跋涛等人,强撑一口气道,“这群乱臣贼子,一个不可放过,寻忠,给寡人全部拿下!”

    “这……”

    魏寻忠一愣,他之所以赶来,其实就是收到了拓跋涛派人送来的虎符和口谕,怎么一眨眼拓跋涛就成了乱臣贼子?

    看到耶律朗意识清醒到可以下令,拓跋涛脸色铁青。

    “陛下,一切都是误会,您不可只听信光华君一言,老臣冤枉,老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都是……”

    “如果大司马真有冤屈,就和这位西戎翟王一起,进天牢后再说吧。”

    耶律朗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已经两眼发黑。

    在被控制的这段时间里,他时不时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今日,本该是新王的登基大典,没曾想出了这么些事。”

    他侥幸未死,但之后还有无数残局要收拾。

    可惜他做不了什么了。

    耶律朗瞥了一眼自己的断臂,闭了闭双眼。

    “寡人身子已废,决心将王位让给寡人长子。”

    “登基大典就此取消,待平城事了,将于洛阳举行让位大典。”

    耶律朗此言一出,所有臣子都大惊,齐刷刷跪下,“陛下,太子殿下尚且年幼,还请您收回成命!”

    耶律华才十七岁,众臣谁都没想到耶律朗活下来后第一时间做的决定居然是禅位!

    今日他们出现在这里的臣子难免都会被耶律华记恨,如果耶律华这就成了北魏王,那他们哪里会有好下场?

    看着这群臣子,耶律朗胸口堵着一口气,他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寡人心意已决,反对者将视作乱臣贼子,与大司马同罪。”

    和拓跋涛同罪?

    跪在地上的臣子们不少跪不住了。

    “过去的那些事,只要首恶伏诛,今后尔等安心辅佐太子,寡人就不计较了,”耶律朗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尔等好自为之。”

    也就是说,只要支持耶律华为王,之前他们曾有意无意成为拓跋涛帮凶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跪在地上的臣子们脸色几经变换,渐渐向耶律华身后靠拢。

    “父王,您……”

    耶律华定定站在地上,神色复杂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古父子不得争权,他父亲的这个命令……

    “好了,你也不用想太多,”耶律朗用剩下的那只手拍拍耶律华肩膀,“为父不是在试探你,让位也是无奈之举。”

    北魏这般尚武的国家,不能有一位身有残缺的君王。

    察觉眼前视野越来与模糊,耶律朗一咬舌尖,看向魏寻忠和其他臣子。

    “太子殿下虽尚未登基,但尔等需以君王之礼待之。”

    他忽然一声厉喝。

    “听见了吗!”

    魏寻忠和其他臣子俯首齐声道,“微臣遵命。”

    “这就好,”耶律朗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将耶律华的肩膀往前推了推,“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耶律朗昏阙过去。

    “陛下!”

    “父王!”

    “你父王交给我,”冯燕扶住耶律朗,看向耶律华,“你留在这,该怎么做你做主吧。”

    看着冯燕扶住耶律朗离开,耶律华只觉有沉甸甸的重担压到了他身上。

    他转过身,宁北大营的兵力在他身后一字铺开。

    耶律华定定看着脸上露出灰败之色的拓跋涛。

    “大司马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拓跋涛眸光阴寒,“成王败寇,老夫没什么好说的。”

    “那都给我拿下,”耶律华一挥手,宁北大营的兵士一拥而上,拓跋氏等人纷纷伏诛。

    耶律华紧紧盯着在一众混乱中依然气定神闲站在原地的淳于夜,微微眯起眼睛。

    淳于夜张开了屏障,普通兵士都无法靠近他。

    但耶律华想不明白,在如此天罗地网里,淳于夜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此人到底是胜券在握,还是虚张声势?

    耶律华握紧手中长剑,指向淳于夜,“十二翟王难得来北魏一趟,就留下来做客吧。”

    大月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