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永禄他们分别后,米莉唐就一个人进入了通往后台的漆黑走廊。

    她走得很慢,很小心,自己现在毕竟不是人类,平时惯用的手段都用不上,她走着走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米莉唐蹭地一下跳上旁边的桌台,躲在了花瓶后面。

    只见一名穿着黑色西服打着领结的侍者,手上提着两个装食物的小竹篮快步穿过走廊,尽管漆黑一片,他依然走的很快,显然是经常半夜时分给歌剧院内的人送餐,已经轻车熟路了。

    米莉唐尾随着侍者继续往前走,又转过了两个拐角,她才隐约听到了交响乐队的排练声。

    听着人数还不少,打击类,管弦类,弹奏类都有。

    交响乐团在集体排练吗?看侍者食篮的大小,估计是乐手点的夜宵。

    此时米莉唐就见那名侍者推门进了排练室,紧接着她又听到了对方摆放餐具的声音。

    进还是不进?

    米莉唐也有些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去看看。

    要说米莉唐作为学院派的神秘学者,原本不该踏入这种低级陷阱,但倒霉就倒霉在外卖侍者和交响乐团身上了。

    假设一个人走夜路,路过荒坟野地,那一定加着小心,就算从草丛里蹦出来只兔子,都得站在原地先稳上一会儿。

    但怕就怕你能亲眼看见不少正常人往来活动,感觉周围一切正常,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等意识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误入了鬼市。

    进去后米莉唐才发现……有些不对,整个交响乐团几十个人都挤在一个小舞台上皆目光呆滞地演奏着乐器,就连那名侍者此时也只是机械得重复着一个动作。

    美狄亚在排练室!这个方法刚出现在脑海里,米莉唐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只见一位身穿华丽演出服的演员缓缓从幕后走上了舞台,她清了清嗓子,朝着乐队比划了个手势,晦涩压抑的歌剧诗篇开始从她口中吟唱。

    “毕宿星的歌无人听晓,国王的褴衣随风飘摇,歌声默默地消逝在那,昏暗的卡尔克萨……”

    扭曲悠长的歌声从女演员口中传来,一下子涌进了米莉唐的脑海中。

    歌声中,那些混乱无序的庞大知识,像生出了错乱的高位意识一般疯狂挤压着米莉唐的大脑,每一段讯息都让她那么的心驰神往,每一个音符都似乎具有某种魔力,在勾引她窥探其不该了解的宇宙奥秘。

    如果现在自己不是猫,是人,米莉唐自信还有反制手段,起码脱身没问题,但怎奈此刻她是猫啊,现在只能闭着眼睛咬牙承受。

    女歌手一段唱到高潮之处时,蓦地转身,双手自然向前平举,米莉唐这也看清了她的样貌,其美貌自不用赘述,而最让米莉唐感受到绝望的是,自己又开始流鼻血了。

    虽然只有几滴,但她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歌手是一道货真价实的神祇投影。

    随着时间推移,米莉唐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模糊,她逐渐失去了时间空间的概念,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站了多久,又身处哪个空间,最后,一股电流穿透身体的酥麻感从尾巴尖传递到了脑瓜顶。

    “米粒儿,等你半天了,好嘛,在这听上戏了,瘾够大的啊。”

    突然,刘永禄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原来刚才的酥麻感是刘永禄顺着她尾巴爬上去产生的感觉。

    有希望,米莉唐被刘永禄岔这么一下子,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但身体还是受到歌剧的影响,迈不开步子。

    “又流鼻血了?年轻人就是火力壮啊。”

    刘永禄跳下猫头,看了眼地上的两滴鼻血,还在那贫呢。

    “你……没事吗?”米莉唐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儿。

    “没事啊,人家介不排练呢嘛,唱挺好……继续唱吧。”

    刘永禄扭回头跟着节拍还摇头晃脑地哼哼了两句。

    “唱的……神祇……呓语,你听了……没事?”

    “没事啊,介我老听,整宿整宿的听,虽然词儿不太一样吧,但调儿就是那么个调。”

    “哦,介叫神祇呓语啊,我一直拿它当蛤蟆那边的地方戏来着。”

    “嘿,你还别说,台上这姐姐唱的真好,比每天给我唱的那倒霉蛤蟆嗓儿甜多了。”

    米莉唐顿时感觉头又开始疼了,刘永禄话里隐含的信息量巨大,但此时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瑞奇……先生,让女歌手停下……要不然,我控制不了……身体。”

    “哦……闹半天她是内声魔,只(zi四声)要她一唱歌。”

    “你就往南走,你是不撞南墙啊不回头,不遭蛇咬是不动心……”

    他唱上了。

    米莉唐又把眼睛闭上了,她怕再看着刘永禄白话,自己当场就得发疯。

    刘永禄贫够了,心想还是干正事吧,圣女诅咒还在呢,万一时间过了没找到衣服,自己就该光屁股了。

    想到这,刘永禄迈着小短腿就蹿过去了,蹿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自己是耗子啊,总不能耗子啃脚面吧,回头再让人给自己碾死。

    反正不让她继续唱就得了,我给她捣捣乱。

    想到这刘永禄从侧面就蹦进了交响乐的乐队方阵,照着打击乐那组就去了。

    他一只老鼠能有多大个儿,台上那群交响乐团的演奏者们早就在美狄亚的歌声中迷失了神志,而美狄亚则压根就没看见他。

    “黑星升起的奇妙之夜,夜中运行的奇妙之月。”

    “大大台,仓才,仓才,仓才仓仓……”

    “但更加奇妙的还是那,失落的卡尔克萨。”

    “大大大,衣大大,大大大,衣大大……”

    “毕宿星的歌无人听晓,国王的褴衣随风飘摇。”

    “大大令台令台,乙令台,大大令台令台,乙令台……”

    “歌声默默地消逝在那,昏暗的……”

    美狄亚唱不下去了,乐队里总有人捣乱自己还怎么唱。

    她也有些茫然,漆黑的眼眸瞟向天花板,彷佛能看穿房顶一样,似乎想朝未知的星空发问以寻找眼前问题的答案。

    再说刘永禄,他还在那跳呢,交响乐里的打击组不是有定音鼓,三角铁、小鼓和钹嘛,这回好,全成刘永禄的蹦床了,他闭着眼一顿翻滚跳跃,一边蹦还一边还哼哼着自己的戏词儿,给自己找板呢。

    美狄亚这一闭嘴,米莉唐可就恢复清醒了,跃上一处高台朝着乐队的方向一挥手,刘永禄这才意犹未尽地从蹦床上下来。

    他顺着墙角溜上梳妆台最后跳到猫身上。

    “走吧,这一顿跳还给我跳饿了,一会儿变回来我得整份儿薯条吃吃。”

    米莉唐也没心情搭理刘永禄,转身跳出矮窗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内。

    刘永禄离开前回头看了眼还在对着帷幕发呆的美狄亚,他刚才翻过梳妆台时看见了一封邀请函。

    那邀请函自己手上有一份,是从刘易斯抽屉里拿的。

    正是萨宾斯森林集会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