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弩机为何还未发射?”徐宗文全身着盆领骑铠,手持一柄镶金环首刀,望着城上激战,他竟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张三愣了愣,突然想起这声阿三感觉回到了十五年前,他收回神思忙回答道:“回大王,敌人已经杀上了城头,此时放弩容易误伤,待游击营彻底击退敌人再放弩箭才能发挥出我们弩机阵型的最大威力。”

    “原来如此。”许久未曾上过战场的徐宗文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过想到弩箭上绑着震天雷他就知道这一战燕军的损伤绝对要比宁军大!

    城头,游击营的队主武艺不俗,最起码是百里挑一的,在和一名燕军的百夫长斗了几个回合之后,便一刀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被另一名鲜卑的士兵偷了侧身,只见那名鲜卑的士兵举起长矛一下子就插、进了他的腹部。

    队主吃痛不已,由于受伤太重,有些站立不稳。

    那名鲜卑的精锐正想着乘胜追击,将这位宁军队主给钉死在地上时,就在二十步左右的游击营统领带着几个亲兵赶了过来。

    游击营统领皇甫敷早就看到了自己下属这名队主的表现,心里十分高兴,知道这是个棒小伙子,见他受了伤,便快步走了过来,一刀结果了那名鲜卑士兵。

    这名受伤的队主将前来支援自己的统领,心里颇为感动,同时又有些惭愧,强忍着痛苦,说道:“末将惭愧,让燕兵上来了。”

    “无碍,”皇甫敷宽慰了这队主一句,“兄弟们,杀贼建功了!”随后他便手持长刀身先士卒冲向了城头。

    不多时,副统领赵伯符率领的长枪队也注意到了这边急忙赶来支援,两支人马在城头汇合之后大肆屠杀起了上城的燕兵。

    方才还嗷嗷叫的鲜卑大军一下子士气就下来了,有几个人心里承受不住压力,扭头就想跑。

    “不许后退!给我冲上去!”燕军的先锋赵王慕容麟见有人开始撤退,心里顿时怒不可遏,直接挥舞着战刀大喊道。

    好不容易快冲过去了,你们这个时候退下来,老子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回去之后,父王还不得吃了我?

    但是,求生是人的本能欲望,眼见冲不过去,即便是自己冲过去了,身上难免也会多一个碗大的窟窿。

    于是,这些燕兵开始不听指挥,还是掉头往回跑,两军交战指挥者最痛恨的就是临阵脱逃的人。

    人群很容易出现盲从性现象,一个人逃跑,就会带动一群人逃跑。

    果然,在一些燕兵精锐带头逃跑之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向后突击。

    慕容麟见此,怒不可遏,他知道,再不制止就来不及了,大军有崩溃的危险,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则必将受到问责,严重的两罪并罚可能受到军法处置!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事到如今,只能出狠招了,慕容麟当机立断直接抽出刀来,砍掉了两个逃兵的脑袋,然后将他们的脑袋挂在旗杆上,喝道:“不许退!谁敢后退,这就是下场!”

    这一招狠的果然有效,攻城的燕兵们在看到自己同伴的脑袋之后,果然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他们知道,相对于城头上的宁军来说,自己家的赵王慕容麟更加让人害怕。

    死在宁军手里好歹还能获得点抚恤,死在自己家的大王手里,那可就什么都获得不了,还得背上一个懦夫的名字。

    “杀啊!”在一些胆子大的燕兵带领下,刚退下来的燕兵又开始冲上了城头。

    这一次,燕兵攻击的势头更猛了!

    交战之下,游击营的那名队主因为厮杀正酣被一个鲜卑老兵偷袭刺穿了肩胛,几名燕兵趁机将其围攻,眼看着就要陨落沙场!

    这位队主的表现统领皇甫敷都看在眼里,客观的说,他已经尽力了,毕竟冲上来的燕兵精兵人数太多,双拳难敌四手,被突破一两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此战非战之罪也。

    战事紧急,顾不上客套,皇甫敷带着一队精锐立刻上前救人,一番血战之下终于将那名队主救了下来。

    皇甫敷板着脸看了一眼那个深受重伤的队主,冷冷地说了一句,道:“不必多言,下去好好养伤。”随后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亲兵,道:“赶紧把他带下去!”

    作为一个老行伍,皇甫敷看得出来,这名队主受的伤很重,若是不赶紧治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都是从小兵一路走上来的,皇甫敷知道当兵的不易,那名队主此刻送去救治,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人被带走之后,皇甫敷则亲自接管了这一带的防务,开始组织人手将冲上来的燕兵赶下去。

    见身为统领的皇甫敷都亲自参加白刃战了,负责守城的游击营军士们士气大振,几波反冲锋下来,将冲上来的燕兵压制在了城头的一角。

    但是,这些鲜卑士兵也十分悍勇,更为重要的是,与宁军军制相同,燕军之中在战场上先登的功劳是十分巨大的,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士兵跨越阶级。

    所以,这些士兵全都牢牢地守住阵地,只要援军及时冲上来,从他们突破的地方破了城,那他们就是此战的第一功臣,混个千夫长之类的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这些鲜卑士兵死战不退,不要命地守着城头的这一片滩头阵地。

    一旁督战的中护军张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如果不尽快将这些人赶下去,那只会助长燕军的嚣张气焰,自己这边的士气也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最主要的弩阵还启动不了!

    但是,这群鲜卑的精兵也很了得,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战场上的阅历十分丰富,他们看得出来,带队支援的皇甫敷是个将领,因为他的身边总是有人拱卫着,生怕他出事。

    鲜卑人也不傻,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因此,为了彻底打退围攻他们的宁军,这些人开始向游击营统领皇甫敷发起猛攻。

    皇甫敷也是条硬汉,见到燕军士兵向他冲了过来,不仅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十分兴奋,竟然挑刀上阵跟他们展开了肉搏。

    一名鲜卑的十夫长跳出来跟皇甫敷单挑,他先是卖了个破绽,诱使对方用刀砍过来,在见到对方“中计”,门户大开之后,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忙挺刀直进。

    不想,就在这时,皇甫敷猛地反手一个撩刀,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皇甫敷看了这小子一眼,忍不住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一顾地骂道:“呸!小王八蛋,你玩的那一套,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皇甫敷曾在荆州西府兵中待过,任前军校尉,桓石虔败亡后荆州归于徐宗文的实际控制之下,他曾下令挑拣精兵强将充于洛阳,皇甫敷就是在熙平元年加入南军,并因资历担任游击营副统领,后擢升为统领。

    就在对方血战之际,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弩机发射声,将刚刚跃上城墙的两个鲜卑士兵身上打了一个窟窿,这二人几乎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直接闷头倒了下去,眼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皇甫敷心里不由得一惊,从方位上来判断,应该是支援到了。他心里一喜,以为宁王从北军调了援军,这还真是兵贵神速,支援这么快就派过来了。

    不过,当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内心更是吃惊了,只见前来支援他的不是别人,而是督军的中护军张四。

    因为弩机阵无法启动,张四便派人分发轻便的袖弩给军士们使用,他自己拿着一把弩机干脆直接参与了守城,如此一来宁军防御加强,燕兵开始逐渐处于弱势。

    见中护军张四竟然不怕危险,亲自带着士兵来和自己并肩作战,皇甫敷不由得感动地热泪盈眶,挥舞着战刀,大声地喊叫道:“兄弟们,给我冲啊!”

    这些负责守城的士兵也认出了中护军张四,见南军副帅都亲自带人来和他们一同拼命,守城的宁军不由得士气暴涨,不要命的冲了上去,将冲上来的鲜卑大军尽数斩杀殆尽,并且掀翻了数架云梯,杜绝了鲜卑大军再一次冲上来的可能性。

    待将冲上来的所有敌人全都赶走以后,燕军溃败之势已显,张四立刻下令:“弩机发射。”

    弩机阵的宁军早就准备齐全,在听到张四的命令之后,不敢耽误,立即照着张四的话,将震天雷引信点燃,然后连同弩箭一同发射了出去。

    下一刻,鲜卑大军的前锋出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只见邺城广德门城下瞬间因为这种万人敌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宁军弩机形制与弓所用的羽箭不同,箭身短小但箭头更加锐利,绑缚小型的震天雷之后射入燕兵身体后产生爆炸,直接将人的躯体炸碎,而且波及范围也不小。

    凡是被弩箭射中的燕兵及其周围五十步以内友军或死或伤,而被射中者立时因为震天雷巨大的爆炸而死无全尸!

    正在城下玩命儿攻城的鲜卑勇士,就像是被小孩儿拿火把点燃的蚂蚁群一样,每个人身上都被火焰包围,疼得嗷嗷直叫,四散奔逃,狼狈不堪。

    而见到友军死亡惨状的鲜卑兵一个个目露惊恐,觉得触怒了天神才获得惩罚,一个个在短暂的战栗过后纷纷开始逃窜!

    宁军看到这一幕,士气瞬间暴涨,而此时武库支援的弓手羽箭已经到了,宁军也开始用弓箭招呼靠近的鲜卑士兵。

    虽然此时宁军的射手还会受到燕兵弓箭手的骚扰,但他们毕竟是在城墙之上,有掩体,而鲜卑大军完全暴露在野外,不论是身位还是心理上都处于巨大的劣势。

    再加上宁军支援,使得士气大振,勇气倍增,开始不顾伤亡地向城下的鲜卑大军还击。

    将有必死之心,则士无偷生之念。

    “不许退!都给我顶上去!”

    慕容麟见到这一幕先是惊吓然后是怒不可遏,他骑在马上,挥舞着马刀大喊道,可是连胯下的马匹因为听到巨大的爆炸声都开始马蹄四扬,骚动起来。

    不过,这一次溃败的燕兵再也没有听他的,现在这战况冲过去也没有用,面对宁军的震天雷弩箭冲过去之后,死的只能更快。

    城下负责策应的慕容绍在惊愕过后见到自己这边的士兵犹如潮水般退了下来,不由得气得破口大骂,道:“一群混蛋!跑什么?都给我顶上去,你们还算什么草原的勇士?慕容麟这个废物,两次损兵折将,本王看他如何跟叔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