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嫂子,是我。”

    那边传来杨奎的声音。我当时整个人都炸了,下意识定格在原地,双手双腿不受控制的发软。

    “他人呢?”

    “放心吧,伟哥没事儿。我和他在一块儿呢。”

    “你们在哪儿?”

    “……”

    那边半晌没回应,后面还想忽悠过去。但我实在控制不住也忍不了,一秒钟都不想再等的问:“杨奎,你要真把我当你嫂子就和我实话实说。他现在在哪里,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医,医院。”

    “……哪一家?”

    后来杨奎把确切的地址告诉我,我带着儿子一块打车过去。店面暂时麻烦阿姨照看。

    即便是这个点,医院依旧人来人往。每个点儿好像都排着队,队伍都快占据整个大厅了。

    而我直奔杨奎说的那个位置。

    “妈妈,我们在医院做什么呀?”

    “妈妈,你生病了吗?”

    “儿子,现在先别说话,妈妈在找人,啊~~”

    “哦,知道了。”

    最后在杨奎发的那个楼层某一个角落,看到垂着头坐在长凳上的王伟。

    他的头埋得很深很深。

    隔着远远的走廊望时并无大碍,那里已经不见杨奎的身影,不知人去哪儿了?

    “爸爸!爸爸!”

    儿子的声音比我还要先出,王伟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直勾勾的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

    他似乎不知道我们会来这儿,眼里闪过一丝惊。

    但在儿子风一般的速度跑到他面前去时脸上的惊又一点一点平复。

    他展臂搂着儿子。我这才看见他的手背以及手腕是有伤的。已经包扎过。

    看得我脚步微微一顿。

    仅仅也是一两秒后我继续加速向前,终于在他面前蹲下。

    想碰他的手却又不敢。

    “……怎,这是怎么了?啊?”

    事发这么突然,根本让人连缓和的时间都没有。

    “没事。”

    他却用那只受伤的手揉我的发顶。

    我们把他的手抓下来,尽量避开他伤口包扎的位置。一滴眼泪落在纱布上。

    我慌忙小心翼翼的给他擦干。

    然而越小心越匆忙,越出乱。纱布都被我搞得有点歪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烟儿!”

    “你怎么样?疼不疼?怎么受的伤啊?”

    “烟儿。”王伟的声音加重,他抓着我的手腕捏了捏:“看着我。”

    我仰头看着他。视线还是模糊的,我以为我有多强大,但仅仅只是他的手有伤口都让我差点儿崩溃。

    我太害怕医院这个地方了。听到这两个字儿就心如麻。

    “我没事。你现在看到的伤是我浑身上下唯一的伤。别怕。”

    他用指腹轻轻为我擦干眼泪。

    但又有新的流出。

    他干脆把我和儿子一块搂入怀。

    “哎哟……你们这一家人真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杨奎的声音再次出现。

    后来他就没说了,等我扭头去看他时,发现他一只手捂着眼。隔着两个人的位置,在王伟这个长凳上坐下。

    “你……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调整好情绪。抬手擦擦眼角。问他。

    “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你们一家三口就抱一块儿了。唉,真是圆满咯。”

    “杨叔叔。我爸爸怎么了?他受伤的时候你和他在一块吗?是不是把我带走的那些人……”

    “儿子。”王伟轻揉他发顶打断他的话,望着他漆黑闪亮的眼说:“不是那些人。不是同一批人。

    爸爸是自己不小心受伤的,至于把你带走的那一堆人,爸爸已经把他们教训过了。以后他们不敢了。

    是不是害怕了?嗯?”

    儿子冲着他摇头。

    “我不怕,我知道爸爸一定会救我的!”

    我和王伟对视。皆是有些难言。

    然后王伟十分肯定的跟他说:“对,无论是他们跟我们闹着玩儿,还是来真的。爸爸都会找到你,把你救出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儿。

    并且还要让他们伏法。”

    “嗯!我相信爸爸!”

    儿子又扑进他怀里。杨奎在一旁盯着没发言,王伟身上确实没别的伤口,我也不便一直在地上蹲着。

    他扶了我一把,我顺势坐在他旁边。

    简单了解一个过程后我问:“那现在是要再做一个检查?还是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回家吧。”

    王伟说。

    “嫂子,我送你们回家。”他先站起来,向王伟伸手:“钥匙给我吧,我去把车开出来,你们在门口等我。”

    王伟把车钥匙给他。

    “走吧。”

    我们也站起身,分成两批,杨奎去开车,我和儿子领着王伟去医院。

    上车后。我提议:“你应该还没吃饭吧?你们是不是都还没吃?”

    儿子率先举了手:“妈妈妈妈,我也还没吃。肚子好饿哦~~”

    我一笑,轻抚他的脸,说:“杨奎一会儿你留下来吃饭吧,咱们一块吃热闹。”

    杨奎从后视镜看后面一眼。

    终究点头:“成!那就麻烦嫂子了,今天又节约了一顿!”

    “看你说的。你要有时间有空闲,每天下班时间点去店里都能赶上我们吃饭。不差你这一双碗筷。”

    “别……我怕伟哥打死我。”

    “他怎么会?”

    “就是他才会好吗?”

    车厢中响起一阵欢笑声,谈笑声。仿佛都把今天儿子被人带走又送回来、王伟受伤来医院的事儿都给忘了似的。

    车子整整开了40分钟才到家。这正是下班堵车的路段,红绿灯的时长规定的不合理,大家也都只能忍着,堵着。

    好不容易开到店门口。

    阿姨还在门口等着。见到我们的车,立马高高兴兴迎过来:“哎呀,你们都回来了?哟,真好真好!

    我都怕你们出什么事儿!现在看你们一个个都回来了,总算是踏实了!”

    “阿姨,我们没事。麻烦你了,一个人照顾一个店。”

    “麻烦什么麻烦,反正也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幸好你之前明鉴,提前炒了两份辣子鸡备上,不然我还真忙不过来。”

    “谢谢阿姨。”

    “你们应该都还没吃吧?走走走,快进店坐下。给你们弄吃的去!”

    阿姨一喊,大家纷纷下车往店里走。围桌一坐。

    我让王伟好好在原位坐着,不用他帮忙。

    我说:“你陪杨奎说说话。我们一会儿就好了,好好的啊。”

    杨奎把充电器插进充电口,连上手机:“得了吧,我可不想要他陪。”

    最后在王伟的目光下又改成:“我可不敢要他陪。”

    我笑笑:“其实……你语气稍微软一点,他的脾气很好的。和男人说话是有方式和方法的。”

    杨奎被我说的原地一愣,好像在认真回味我的话。等我快走到厨房时,听到他在后面爆了句粗口。

    “靠!我又不是女人……不一样的。”

    我在厨房一乐。

    保姆阿姨站在冰柜前问:“云烟,你打算做些什么呀?”

    “阿姨,我一个人留在这就可以了。你出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天自己一个人照顾这么多客人,辛苦你了。”

    “哎呀,没事。我看这儿还有剩的黄瓜。要不给他们炝个黄瓜?”

    “也可以。”

    “还有一点酸菜,切了蘸辣椒。就这么吃?还是要煮一煮?”

    “就这么吃也行。反正现在天气也不冷了。”我说。

    “行。那就这么搞了。”

    于是我和阿姨分工,不出10分钟饭菜就端上桌。

    旁边还有两桌人,刚刚我们在厨房时,他们要东西,杨奎帮忙给他们上了啤酒和饮料。

    现在人家在安安静静吃着。

    我们也吃。

    杨奎依旧还和以前一样赞叹我的手艺。

    然后小小的好奇了一圈:“唉,伟哥你以前……该不会是被我嫂子的这个厨艺给折服的吧?啊?!哈哈哈!”

    “不是。”

    王伟难得回应,却是否定。阿姨在旁边边吃边笑,但都是抿嘴笑,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听着。

    杨奎悠悠的说:“那是因为什么?说说呗,给我们讲一讲你和嫂子的爱情故事。从相知到相识,再到相爱。”

    “跟你有什么好讲的?”

    王伟还是那一副冷冷的死样子。所以……他要是用对待男人这一套方式对待女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脱单。

    我还记得……那会儿我们在老家总是隔着一道院墙。我能看到他……

    其实和这副冷冰冰的死样子没什么不同,只是目光散发出来的东西不一样。他那会儿也是肃静的,浑身散发着冷气,却用一双熠熠发光的目光盯着你,仿佛猎人之眼。

    后来,是怎么搅在一块的我都有些忘了。只记得那些日子特别惊心动魄,也刺激。

    “看吧看吧,嫂子。我就说不一样吧?你还不相信!唉,算了,我可不自找伤害了。”杨奎说:“反正你也别嘴硬,我看怎么做的都有厨艺这一块原因。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

    我们都在等王伟的回应。

    也有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他的回答。所以全都只当个乐子,有下一个问题或是下一个话题出现,他的答案也就会被人遗忘了。

    而我可能也会遗忘。

    对我而言,答案已经不重要。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代替所有。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最没有准备也是打算放弃时,听到人家说。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只知道吃?”

    “……唉,那你说说你是因为啥呗?!总不能没有原因吧?当然了,你要还是嘴硬的话就当我没……”

    “因为她漂亮。”

    这下杨奎懵了。

    “什……你说什么?不是……嫂子,他说你漂……也不对,嫂子确实很漂亮。但是……但这他妈像是伟哥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用手在王伟面前晃了晃,又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肤浅了?居然……居然是因为漂亮?”

    “你不喜欢漂亮的?”

    阿姨在一旁笑。

    我也没忍住。

    “……当然,当然喜欢。关键你和我们又不同,我以为你是看重嫂子的内在,谁知道……哎哟,你和我们一半斤八两哦,是我一直高看你了。”

    “少废话!吃饭!”

    “是是是,吃吃吃!唉,嫂子。伟哥之前和你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副死样子吗?你就没被他吓着?居然和他在一块儿了!哎哟,嫂子你这个眼光可不太……

    吃饭吃饭!”

    被王伟盯了一眼后,他重新扒饭。

    后来人都散去,店里的事儿也做的差不多了。准备收工回家。

    阿姨已经提前回去了。

    关门。

    回家。

    洗漱。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王伟还坐在沙发。客厅的灯没开,他就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黑暗中。若不是我窥到他的身形,也不会知道他在那。

    我在原地定住那么一两秒。最后走到他身前去,没有直接挨上去,而是坐在他旁边的贵妃椅上。

    “怎么不去屋里?难不成是在等我?”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是不痛快。今天的事儿……不仅仅只有儿子被老大老二带走那一点点沉闷和紧张。

    还有他受伤这事儿。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事儿诱发的主要内因。

    归根结底还是他妈。

    所以我才用那种刻意轻快的语气和他说。

    他转头看我。

    手挪开,搭在我肩膀上,示意我过去。

    于是我又窝进他怀里。

    他依旧还是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紧握在掌心。又挪到嘴边亲。

    “唉,王伟。你今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就是你和杨奎说的。你真是看我漂亮才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因为我的内在?”

    他垂眸和我对视。眸色深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承认了,却又好像对我刚刚说的这话带着轻嘲。

    那一点轻嘲的意味挂在嘴边。

    我于是明白了,他这相当于是在无声和我说:有内在吗?

    我推他肩膀,推他胸膛。

    他依旧把我搂过去。

    终于闹累了。嘴里连说了两句“好了好了”后,深深拥着我。

    “什么好了?!好个屁呀!”

    “因为什么还重要吗?”

    他突然问。

    问得我的心有些胀胀的。热热的。

    有些时候一些问题不被人问起。自己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问。但真正有人提在前头,而对方又是自己深爱的人,自然是想知道答案的。

    而且很想要一个心里想要的那个答案。

    “如果杨奎不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问。但现在我想知道,你说吗?”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胸膛。和我对视好一会儿,低头亲了我一下。

    又撤开,说:“漂亮是肯定的,或许还有另外一种东西吧。我把它称之为感觉。就是感觉对了。

    以前,我经常在家里看你。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深夜。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因为你的现状?

    说不清。毕竟有那种现状的人多了去了。或许你是她们里面最漂亮的那一个。

    可我从来没想过别人,但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