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玉坠子而已,就算是正儿喜欢,给了她又如何?

    贵妃,你失态了。

    怎得一个奴婢的话你也信,须知亲小人远贤臣,为大忌,没得寒了北疆战士的心。”

    皇帝含笑的眼神扫了一眼姜贵妃,这话自然是在说姜贵妃不顾大局。

    话里话外却又敲打元清正,坐实了元清正的嫌疑,显得自己仁厚,包庇元清正,让这个小女孩对自己感激涕零。

    皇帝就是如此,平衡朝堂,牵制后宫,将朝臣和他们的家眷洗脑。

    忠义伯府把她养成了软弱可欺好拿捏的性格,皇帝也一直以传闻来看她,宫里连个小太监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此时,却用不一样的眼光打量起了她。

    大皇子和姜贵妃在打什么主意,皇帝不知道吗?

    但是,上位者都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这不只是挑衅皇帝的威严,更是一种威胁。

    所以,皇帝想要看到的,往往都是被算计的人求他做主,而不是反击。

    可是元清正就是要皇帝知道,她没这个脑子。

    她莽。

    没脑子的,比有脑子的好掌控。

    “陛下宽厚,可是臣女却由不得被人这般构陷。

    那宫娥既说臣女偷了玉坠子,上面必是有臣女指腹的纹理,拿脂粉一盖便能看出来。

    听闻京兆尹的仵作便是这般缉拿凶手的,臣女也要看看,到底是谁手脚不干净!”

    元清正话音刚落,那宫娥已经慌得手心出汗,大气不敢喘一声。

    姜贵妃都觉得不可置信,她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知晓这般破案的法子!

    着实给了姜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这元家小姐的手碰都没碰过玉坠子,上面自是不可能有什么指腹的纹理,如若被查出来是构陷武将女儿,那姜贵妃的野心势必会暴露在皇帝面前。

    姜贵妃见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即扶着宫娥的手狠狠用力捏了一下,宫娥只能咬牙认栽:

    “陛下,是奴婢眼皮子浅,私藏了这玉坠子,贵妃想着是皇后娘娘亲赏的,丢了便是大不敬,才情急之下冤枉了元小姐,奴婢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元清正就知道她们会认,不认的话告诉皇帝她是为了逼嫁,没能成功反而构陷臣女吗?

    损失个宫娥还是整个荫慧宫,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既然是你身边的宫娥手脚不干净,那便依了宫规,杖责二十也罢了。”

    皇帝惯是喜欢别人称他活菩萨的,也不是真心想为元清正做主,此事就轻轻揭过。

    而且他很惊奇,印象里话都不敢多说两句的元清正,这话却说得头头是道,咄咄逼人。

    皇帝顿时有了玩物失去掌控的危机感。

    但是元清正可不会让姜贵妃此番轻易逃脱了去,不然还以为她是往日里那个好欺负的性子!

    “陛下宽待下人,只是大皇子不知为何在这水榭后头落了水,臣女还平白无故受了构陷,臣女见贵妃娘娘也是心忧大皇子,抢在皇后娘娘前面也敢处置臣女了。

    陛下圣裁已有决断,如此谨遵谕旨便是了。”

    元清正的话,点的就是皇后。

    一边不声不响看戏的皇后终于开口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笑着开口道:“陛下此言差矣,宫规森严,这水榭平日里无人来往,奴才们便懒怠了。

    堂堂皇子都能失足落了水,宫娥竟敢构陷臣女,若不好好惩罚,陛下的仁善之心,怕是助长了下人偷奸耍滑的歪风邪气。

    臣妾看,还是重罚的好。”

    孤男寡女,一国长子,重臣独女,哪个字眼拿出来都是夺嫡标配。

    皇帝自然不是傻子,自己的儿子盯着他屁股下的龙椅,老子还没死呢儿子就想上位了!

    元清正没有像传闻中的懦弱不要紧,皇子妃嫔已经把手伸到明面上了,更让他不爽。

    当即皇帝便收了收嘴角的假笑,不怒自威的脸上带上了肃杀之气,下令道:

    “以下犯上,杖毙。”

    宫娥听到杖毙二字,三魂顿时没了七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砰磕起了头。

    “陛下!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啊!陛下!”

    宫娥很快便被侍卫拖走,十指在地上拖出血痕。

    众人都吓得不敢说话,元家小姐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一下子就把姜贵妃身边的心腹都逼得皇帝打死了!

    皇帝也是诧异,没想到今日的元清正这般胆大,激着自己剪了贵妃的羽翼。

    此时皇帝面上还是和气地笑着,只是笑不达眼底,话锋一转:“正儿,你很快就要十三岁生日了,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尽管提,就当是贵妃给你的赔礼,朕都允你。”

    元清正搅了搅手里的帕子,终于有了一点十二岁少女的模样,此时还是带了点拘谨。

    适当的莽撞,和恰到好处的反击,才会让皇帝明白:元家人可以用,但是不能太过分地利用。

    只要没有儿子,元家就是最完美的武器,显得皇帝仁德些,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

    无论是这次的事,还是以后的计划。

    元清正有些红了脸,漂亮的天鹅颈微微抬起,看着高自己一个头,就高高在上的皇帝,怯怯开口道:“陛下,臣女希望,爹娘能多在京城里陪陪臣女。”

    皇帝一下子笑了,这才是一个十二岁女孩该说的话,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少女是自己的错觉。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你母亲留在京城是可以,你父亲不还得守疆?不然这个镇北大将军,封了是摆着看的吗?”皇帝调笑道,一旁的皇后和失去亲信的贵妃也得陪笑,无论这个时候,听了元清正的话以后,心里在想什么,打什么主意。

    元清正咬着下唇,一双桃花眼露出无辜的眼神,带了几分委屈:“陛下,您该知道,臣女十年未见爹娘,很是舍不得他们,并不是说要爹娘就在京中一直不离开了。

    只是阿爹腿疾未愈,多些时间调养,能多陪臣女一些时日,也能更好调养,以后更好地为国家出力。

    不是吗?”

    皇帝看着元清正一副娇娇女儿的神情,心里的忌惮便慢慢放了下来。

    有点小聪明,却不多的臣子之女,比蠢得要死的,和聪明得过分的,好处都多太多。

    易于把控。

    “好,只是你父亲腿疾严重,朕回头多派几个太医去看,你也要好好孝敬父母,多多侍奉在膝下。”皇帝和煦地笑着,笑得元清正也满意了。

    以后过招的日子,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