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柔着人去打听元文拓为什么上了门子,来之前后院并没有收到拜帖,可能就是前院的父亲收的。

    齐夫人不管家事,儿子死后一直处于伤心的状态,齐月柔为了照顾母亲,也没有精力管家,所以都是前院的管家理事的。

    这人情来往,客人上门什么的,自然就是不清楚情况了。

    “我可怜的儿啊……是母亲害了你……若不是没能好好约束你……不然你何至于被一个小贱人害了!”

    齐夫人抱着齐家昌的衣物哭得不能自已,现在这样子还算是平静了。

    前些日子的癫狂,连胡氏都比不了,那可是光脚在后院追着诵经祈福的法师叫儿子。

    齐家昌感染了花柳病,死的时候身上就真的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

    头发掉光了,皮肤红肿溃烂,那床榻之上棉被都浸透了脓液,凄惨无比。

    齐夫人怎么能忘记,自己进不去那间卧房,在院子里苦苦守着,最后只在窗棱缝儿里,看着面目全非的儿子伸着手,喊了一句“母亲”便断气了。

    齐夫人恨得想要去将那个死了的花魁拖出来鞭尸,只是人都没能找到,满腔怨怒无法发泄,生生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齐家昌身边伺候的小厮全被一一打死了,死前平日里侍奉的通房也被安排去照顾他,若是齐家昌死了她们都得陪葬。

    那些个丫头倒是侍奉得勤谨恭敬,可惜的是后面越来越严重,看着那不再英俊的公子哥儿,一个个奴婢妾室就开始恐慌了。

    甚至于面对殉葬还慌得要死,心里生了仇恨。

    背地里磋磨躺在床上话都说不了的齐家昌,悄悄拿针扎他,想着就算是要死,也得报复回来。

    齐家昌一断气,齐夫人直接把这些小妾通房统统勒死了,给儿子带到地下伺候他,足足勒死了八个。

    “母亲,好好睡吧,您还有女儿。”今日齐夫人又哭晕了过去,齐月柔可是照顾了好久,才好容易给自己母亲侍奉妥当了,出来逛逛园子解解闷。

    侍女贴心地伺候着,还得是从小到大贴身伺候的,才有这般的可心。

    “二哥太过于不懂事了,什么样的良家女子找不到,白白地丢了命。”

    齐月柔一直以为,是自家二哥太过浪荡,才导致不甚染了花柳病。

    可是她的内心深处,一直以来都觉得,其实母亲也是有过错的。

    如果大哥还活着,二哥就算不成器也不是问题。

    可是只剩下二哥,纵成那个样子,怎么说都是不妥的。

    天妒英才什么的另说,自家儿郎没有能力,怎么都让人看低,算计什么的更加招架不住。

    若是母亲能长命百岁,还能说能庇佑二哥一辈子,可是母亲本就是高龄得的这个小儿子,待到母亲仙逝,二哥还得要她照顾。

    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这很不负责,也很不称职。

    她却没有话语权。

    即使心里非常赞同父亲的行为,也觉得二哥该受到教育,但是还是要讨好重男轻女的母亲。

    齐夫人一丁点都不爱齐月柔吗?

    未必。

    那齐夫人又是全心全意爱齐月柔吗?

    也未必。

    作为母亲,不爱孩子的都是少数,但是十指有长短,自然不可能对每一个孩子都付出同样的爱。

    尤其是这样重男轻女的时代。

    齐月柔知道,自己是锦上添花的女儿。

    不是能暗室逢灯的儿子。

    “大小姐,府上是来人了,忠义伯府的伯爷带着嫡子上门,跟咱们议亲,估计是……是您的婚事。” 小厮去打听之后,说是元文拓也来了,一听边让齐月柔眼前发黑。

    齐家昌这个二哥死后,齐夫人是万事不管了,不顾自己这个仅剩的女儿,沉浸在悲痛里。

    就算是元洪德来退亲,退了元应菁和齐家昌的婚事,齐夫人都无暇顾及。

    整个齐家在燕京里被笑话,让父亲好一阵子抬不起头,为此还对她有了埋怨。

    “他们……谈得如何了?”齐月柔冷声问,细听的话,她的声音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女儿,父亲会不会有一丝想要保护她,就像元应菁的父亲给她退婚一样,给自己筹谋,也将婚事退了。

    即使她心里清楚,婚嫁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这般草率说退就退,若是男方没有什么名声上的大错,就更不可能。

    谁能够随随便便说一句不愿意,就让父母不顾名声不顾前程,去给一个女儿家退亲呢?

    小厮看着齐月柔的脸色,心里虽然也觉得自家大小姐可怜,但是自己也没有任何帮忙的能力,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咱们老爷说的是,定下吉期,许是在四月里就许嫁了。”

    “四月里?这么快吗?二少爷才没了多久!”齐月柔的丫鬟惊道,但是在场的众人其实都猜出来了。

    这么急,肯定是元家的老太君有个什么,要借孙儿的婚事冲冲喜了。

    齐月柔面色不改,让人下去了。

    只是人一走,只有贴身丫鬟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要是能出去,参军杀敌,建功立业,何至于在这四方的后院里,拿着两本酸儒写的书寄情山水?

    “小姐,您放宽了心,咱们……过府之后,没有庶子,只有咱们姑爷一个世子,也是可以的呀!”

    丫鬟的话并没有让齐月柔宽心。

    若是之前没有见过什么青年才俊,也许元文拓是个极好的选择。

    可是她齐月柔饱读诗书,费心打造自己温婉贤良的名声,就是想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不求他貌比潘安,文武双全,但求不要纨绔无礼,一事无成。

    元文拓,除了那张脸还能看,那是没有一点长处。

    尤其是,小姑子还是个顽劣的,也跟自己亲哥哥定过亲,退婚之后那般污蔑已死的哥哥,可见心胸狭隘。

    元应菁快十七了还未定亲,还得与她相处。

    忠义伯府的庶子死在了众人皆知的鹿鸣宴上,很多人都悄悄在传是这个忠义伯府的大夫人毒杀的,只不过没查出证据。

    这样一个虎狼之坑,她怎么能嫁进去?

    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的机会。

    她不想,嫁去这样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那个传言里几乎差点被养死的堂小姐,有血缘之亲的人都能算计,她一个外姓人。

    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