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撒行省北方边境,奥罗镇。

    这是座军事要塞,也是坚实、抵御北方侵袭的重要关卡。

    罗兰接管海外三省后,这里的守军换了两轮,现在由新卫戍部队担任。

    现在驻扎在奥罗镇的是整编步兵第二十九营,人员身份主要是汉撒行省的煤矿工人。

    这些矿工接受了简单而严格的军事训练后成为合格的火枪兵,虽然格斗技巧稍差,但纪律性和士气非常高。

    比起随时可能被塌方掩埋的煤矿,在总督手下当兵不但待遇好,社会地位也高,更别提军装格外帅气。

    罗兰秉承着某位艺术家的设计理念,请来专业服装设计师,将军装设计的格外帅气,年轻小伙穿上根本舍不得脱,年轻少女看见就两眼放光。

    第二十九营的营长杰巴克斯是原白玫瑰骑士团白银骑士。在保留白银骑士头衔的同时,他又被晋升为陆军少校军衔。

    站在奥罗镇的瞭望塔上,杰巴克斯少校举起望远镜,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盯着北方的山隘口。

    苏益格丘陵是欧登王国与汉撒行省的天然分界线,双方的巡逻人员经常在这里见面,偶尔还会打个招呼,甚至交换些特产。

    虽然欧登王国高层对百年前碾碎王国海军的苏赛克斯人十分仇视,但双方民间交流很频繁。

    仇恨属于高层,和普通人有什么关系。

    欧登王国地域狭小,很多工业产品需要从汉撒行省进口,经常有商队通过苏益格隘口贩卖商品。

    然而就在前几天,杰巴克斯收到来自汉撒省的警告。

    “保持警惕!”

    这是张没头没尾的小纸条,笔迹很潦草,一看就是用不太擅长的左手随便写的。

    但杰巴克斯不敢怠慢。

    小纸条的纸张是骑士团的办公用纸,虽然有掩盖痕迹,但依然明显。

    这封警示纸条是希望他提高警惕,但又不希望暴露什么。

    在这奥罗镇还能警惕谁,只有欧登人。

    然而收到纸条后连续过去三天还是没有半点异动。

    每天从欧登王国那边过来的都是商队。

    比如现在,又有支庞大的商队缓缓行来。

    杰巴克斯长出一口气,放下望远镜,打算通知手下做好迎接准备。

    这支商队人数多,走的太慢,或许还得延迟关闭城门的时间。

    商队至少有七八百人,甚至比镇上的守军都多。这种规模的商队往往是承担重要商贸任务,必须重视。

    杰巴克斯刚刚走了两步就警觉地停下脚步。

    等等,最近去欧登王国的商队都是百人左右。如此规模的商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欧登王国的贸易需求有这么大?

    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故事,据说有个超级猛男就是被人假扮商队偷了家,导致战役失败。

    这是罗兰总督讲的课,告诫他们随时保持警惕,无论发现任何疑点都要仔细辨认。

    军队冒充商人是非常卑劣的行为,但很有效。

    杰巴克斯抓起望远镜,继续观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妈是商人?哪有商队人均壮汉,连个胖子都没有?

    众所周知,商贾的生活条件很好,酒肉女人更是他们的主要娱乐方式,所以很多商人体型走横向发展路线。

    在这個养生学尚未普及的时代,十个商人至少有三个胖子。

    一支商队,刨除护卫人员和干杂活的人,总有一批正经商人,这些人的肥胖比率很高。

    六七百人的商队,比例就算再低,至少也有十几个大胖子才对。

    然而这支商队完全没有。

    杰巴克斯打了个响指,叫来传令兵,让属下做好准备。

    既然知道这支商队有鬼,就可以设下口袋埋伏一波,就像总督大人的狩猎行动一样。

    杰巴克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半个小时后,这支行动速度明显比普通商队快的“商队”接近了已经关闭城门的奥罗镇。

    商队的领头者挥舞着小白旗,表明非武装团体的身份,大声向城头的士兵喊话,要求进城。

    “城门已经关闭,请茹松商会的各位明早再来吧。”

    “嘿,伙计,这是贵国总督为庆典订购的特级松子酒,必须尽快送达,我有总督府的介绍信,还请通融。”

    城头的小队长有些拿不准,便让城门下方的商队将介绍信送到门口。

    商队的人并不知道,那个“小队长”居然是驻军营帐杰巴克斯。

    他们更不知道杰巴克斯已经看穿这封介绍信的真假。

    沉默片刻,城门上传来底气不足的声音,“城内接待能力有限,请各位分批进城。第一批可以进入两百人。”

    城门下的商队领袖茹松忍不住压低帽檐,掩饰笑意。

    两百人足够了。

    对方没有防备,两百人可以轻松配合夺城。

    他笑着说道:“遵命,长官!”

    他点了两百人,暗藏武器,从打开的城门缓缓进入。

    进城的两百人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周围没有一点亮光,只有人走在街道上传来的脚步声。

    安静的有些瘆人。

    前哨负责人狐疑的看着周围,忽然感到背后传来阵阵寒意。

    不对劲!虽然奥罗镇是边境小镇,好歹也是重要贸易节点,怎么可能晚上没有一点灯火,有埋伏!

    他拔出手枪,正准备对天鸣枪示警,一柄飞刀飞了过来。

    他惨叫一声,手腕被切断,手枪和手同时落地。

    伴随着他的惨叫,周围响起整齐的枪声,随后是剧烈的爆炸声。

    城门关闭的沉闷声音宣布这两百人死刑。

    虽然他们奋力反抗,但在守军的优势火力、有利地形和提前埋伏下毫无意义。

    伏击战很快演变为一场屠杀。

    几轮稠密的枪声后,从城中传来的只有陆陆续续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在城外的商会负责人茹松先生面如死灰,他抬头看向奥罗镇城头,厉声呵斥道:“我们在为总督大人运送松子酒,你”

    回答他的是狂暴的枪声。

    杰巴克斯冷漠的看着气急败坏的茹松,杀意凛冽。

    如果他没有及时警醒,如果他不是每天高强度观察山隘口,如果没有那张示警的小纸条,情况会完全不同。

    城内的战斗的确是一边倒,但被伏击的敌人战斗素质很高,在彻底崩盘的局面下奋力反扑,居然造成守军十几人伤亡。

    若是让他们混进来,被屠杀的就是戍卫军第二十九营。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后怕。

    茹松会长见事情败露,也不敢废话,恼羞成怒的向城头开了一枪就调转门头开溜。

    他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守军指挥官的无耻。

    他必须赶紧离开,等待大部队到来。

    只要火炮部队赶到,小小的奥罗镇自然可以攻破,只是他必须面对国王陛下的怒火。

    想到这里,他感到头皮发麻,懊悔不已。

    他就不该脑洞大开想这个偷袭的馊主意,不但折损两百多人,还严重挫伤全军士气,更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茹松后悔的想死,但他马上会更后悔。

    他脑后勺没有长眼睛,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举起步枪,瞄准了他。

    和这个时代命中完全靠信仰的燧发火枪不同,杰巴克斯拿的是手工打造的栓动步枪。

    罗兰提供制造图纸,汉撒顶级铁匠手搓零件组装,诺顿矫正射击精度,造型酷似M1841的限量版栓动步枪。

    这款步枪的装填速度、射击精度比正经栓动步枪差得远,有效射程更是只有四百米,且不能量产,但够用了。

    杰巴克斯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默默祈祷,扣动扳机。

    子弹飞越接近两百米距离,精准命中茹松的后脑勺。

    在防弹头盔尚未研制出来的时代,哪怕是粗糙的步枪子弹对人的杀伤力也足够致命。

    “砰!”

    茹松最后的感觉就是后脑勺挨了一闷棍,随后眼前一黑,摔下马来。

    他呆呆的看着天空,意识涣散。他精通体术,擅长使用火枪,精通军事指挥,是欧登王国年轻军官中的佼佼者,被人们称为猎熊者。

    然而这一切都结束了。

    人们此刻并没有意识到这枚来自两百米外的子弹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茹松倒霉透顶。

    杰巴克斯吹了吹冒烟的枪口,默默感谢将这支步枪赐予他的罗兰总督。

    他像抱着情人一样抱紧步枪,大声下达命令。

    击退敌袭后,奥罗镇燃起烽火,向后方示警。在烽火点燃的同时两只信鸽和骑着快马的信使同时向汉撒城报信。

    下达完所有命令,杰巴克斯召集军官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研究对策。

    虽然打了胜仗,但他并没有放松。

    很明显,今晚来偷袭的敌人只是前锋,后边肯定还有大部队。

    欧登王国的确不算顶级强国,但也是骁勇善战的小强,战力不俗。奥罗镇就算是钢铁之城,也挡不住敌人的大部队。

    恼羞成怒的敌人甚至有可能屠城。

    欧登人祖上是海盗出身,他们经常在占领城市后屠城,然后将脑袋砍下来摆在下一座城市外边恫吓守军。

    坚守还是逃跑,这是个问题

    吗?

    军事会议上,几乎所有的军官都反对弃城逃跑。

    最年轻的中尉,半年前还是猎人的稚嫩少年站起来,大声嚷嚷着:

    “我军军纪严明,没有上级命令擅自放弃阵地是死刑,而且会被没收全部家产,并且子女不得接受义务教育,直系亲属不能担任公职。我们死战到底最多是战死,如果逃跑会祸及家人。”

    杰巴克斯面无表情的示意年轻军官坐下。

    坐在年轻军官旁的俊朗青年笑着揶揄道:“汤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居然也在乎家人?”

    被称为汤姆的少年涨红了脸,大声驳斥道:“就算没有女朋友,可我有父母,还有弟弟,谁说我没有家人?”

    杰巴克斯抬手制止军官们的哄堂大笑,沉声说道:

    “汤姆的意见是坚守到底,其他人呢?”

    刚才嘲弄汤姆的青年军官站起身先向杰巴克斯敬礼,朗声说道:

    “营长,我们应该做好两手准备。首先要保证在敌军炮兵部队出现前守住奥罗镇。奥罗镇是通往汉撒平原的门户。如果这里失守,总督大人就要打汉撒城保卫战了。”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其次,我们要提前疏散城内居民,老人小孩向境内撤离,青壮年男性紧急征调入伍,成年女性负责后勤。这样既可以补充守城力量,又为后续撤离做好准备。”

    “撤离?”

    “杰瑞,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动摇军心,我们怎能不战而逃!”

    这句话很快引起其他军官的不满,要不是杰巴克斯要求继续说,其他人早就跳起来打他了。

    “我们已经向总督大人求援,援军应该会在三天内到达,所以至少要坚守三天。如果三天后没有援军的痕迹,就该突围了。”

    会议厅内陷入沉默。

    杰瑞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援军,他们就算弃城突围也不违反军规。只是到时候奥罗镇被团团包围,还有突围的机会吗?

    城内只有一百多匹战马,不骑马就想突围多少有点瞧不起敌人,所以能突围的人数基本等于战马数量。

    杰瑞的言下之意就是必须坚守到伤亡超过60%才能突围。

    没有人问届时谁能骑马突围。

    枪炮会给出答案,谁活着谁有资格走。

    杰巴克斯站起身,冷冷的说道:“明天清晨疏散老弱儿童,战马统一管理调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使用。”

    “我会和你们并肩战斗,直到最终胜利。散会!汤姆,你留一下。”

    众人散去,只剩最年轻的军官留下。

    看着少年毛茸茸的胡须,杰巴克斯沉声问道:“汤姆,你多大了?”

    “营长,我十八岁了!”

    “放屁!”杰巴克斯暴躁的打断他的谎言。

    “十七.过完今年生日就十七岁了!”

    汤姆不服气的瞪圆眼睛,气鼓鼓的给自己辩解,“希芙伯爵只比我大几个月,她能为帝国征战立功,我为什么不能?”

    “你有信心完成任何任务?”杰巴克斯使用拙劣的激将法。

    “当然有!”汤姆涨红了脸,被成功激怒。

    “伱骑我的战马,连夜出发去找援军。”

    “营长,你这是看不起我!”汤姆只是年轻,不是真傻,他知道这是杰巴克斯想让他安全撤退。

    杰巴克斯抬起右手,声音冷冽,“杰斯上校的轻骑兵就在汉撒平原北部驻扎,但他们经常改变驻扎地,你必须在一天内找到杰斯上校,带援军来救我们,你能保证完成任务吗?”

    汤姆犹豫了一秒钟,猛地站直身体,向杰巴克斯敬礼。

    看着少年连长的瘦削肩头和稚嫩背影,杰巴克斯的唇角多了几分笑意。

    其他人虽然年轻倒是都成家了,只有你小子还没结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