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紧急。

    大明各地,每一个烽火台之间,钦天监的白袍修士们声嘶力竭的传递着最后一道烽火。

    各地一个接一个的变成了红色,断开链接。

    随后毫不留情的和亚空间解除勾连。

    意识下潜。

    脱离亚空间。

    坤舆图上,以松江府为核心,所有的烽火台同时保持着静默,不再收发外界的讯息。

    从万物互联转为单机模式下的低功率运载。

    朱翊钧抬起头来,欣赏着坤舆图一点点暗淡下去的模样。

    世界没有一丝杂音。

    无论南北。

    而在纯粹的能量世界,至高天的混沌诸神也纷纷投射目光于此。

    那位外乡人又搞出什么大事了。

    只是惊鸿一瞥,诸神便叹为观止。

    时间站在他们这一方,朱翊钧频繁动作,但须知久守必失。

    至高天和现实宇宙的缺口,不仅仅只有朱翊钧砸出的那条大裂缝。

    黑色烈阳天界,身处玉熙宫内的嘉靖皇帝,面露沉思。

    而社稷坛中。

    张居正正痛苦的望着坤舆图破败的模样。

    完了。

    地图炸了。

    皇帝解决了松江的大部分问题,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不足为道。

    但问题是。

    您老人家怎么把帝国的神器,坤舆图和烽火台也搞炸了呢。

    这些活计最后还得张居正来处理,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同僚们。

    高拱看着张居正的眼神,忽然浑身一寒,等会儿,这玩意是不是要他来修?

    “陛下,老臣要请辞。”高拱一想到高昂的维修成本,还有数不尽的卷宗,就头皮发麻。

    一千多座烽火台,要重新勾连起来。这恐怖的工程量,他担当不起啊。您就当看在先帝的份上,体谅微臣的难处吧。

    高拱近乎哀求的目光充满了诚挚。

    王国光和田义拿着松江府的黄册和鱼鳞图册,却无人搭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皇帝。

    “如此,诸位先生,满意否?”朱翊钧手指上还残留着一点焦黑。

    帝皇牌定点爆破,露头就秒。

    “陛下天威,臣等不敢。”张居正不说话,但其余人只好顶上。他们最初的诉求,魔灾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只是这话语中,多少带着几分幽怨。

    迎着众人崇拜、敬畏、仰慕等无数复杂的情绪杂糅、交织在一起的目光,朱翊钧缓缓闭上双眸:“诸位爱卿,国事艰难,就请诸位顾全大局,勉为其难吧。”

    顾全大局。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说道。

    他们脸上神色复杂,至于松江府的几十万百姓和星炬的坤舆图孰轻孰重,已经无法比较。

    这就相当于破财免灾一样。

    大明常常谈论道德,而不是直言其利。

    也是因为谈论道德需要的成本更低。

    但对朱翊钧而言。

    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

    任何物质上的损失,都比不上人类本身重要。

    朱翊钧几乎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将一丝清冷的目光瞥向王国光,道:“王汝观留下。”

    “唯。”户部尚书王国光心中大定。

    “臣等告退。”张居正带着众臣徐徐退出,最后在社稷坛下,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唉声叹气。

    在危险来临之前,皇帝是庇护伞。

    在危险解除之后,皇帝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八百里加急通告地方。京杭大运河沿岸的烽火台必须尽快修复,不管他们是拿命去填也好,还是破家灭门也罢。”张居正站在冰天雪地中,头一次如此着急上火:“修不好,让他们提头来见!”

    星炬本身不过是将皇帝的灵能进行引导,以及在亚空间中以特殊的频率进行发散。

    而烽火台要重新建立联系,得靠修士去主动接触。

    所以,这件神器暂时是被废了。

    王国光听着张居正在外面肝火上涌的发号施令,又看着皇帝笑意盈盈的样子,此刻已经把头埋低,神游天外。

    事情到底怎么就成为这个样子了呢?

    “还有其余地方的黄册可在?”朱翊钧漫不经心的问道。

    “在的,在的,陛下请过目。”王国光立即打起精神,将几个红木箱子推到面前。

    帝国明面上的户籍人丁,都在此处了。

    朱翊钧随口问及各地人丁,王国光皆对答如流,如数家珍。

    “你很好,王汝观。”朱翊钧愈发欣赏,这是个能踏实做事的人,沉默片刻后说道:“爱卿先去吧。”

    这些户籍人丁,于朱翊钧而言,就是一个媒介。

    通过大范围的阻隔和屏蔽亚空间和现实宇宙的接触,实在是太浪费了。

    王国光赶忙起身告辞。

    不敢耽搁滞留。

    “这段时日,辛苦诸位爱卿了。”朱翊钧将目光转向身旁。

    那是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的司礼监,钦天监,以及统帅大汉将军的朱希孝。

    “为解君忧,敢辞其劳。”众人仿佛与有荣焉,纷纷挺起胸膛。

    北镇抚司左都督朱希孝,玄都观观主邵元节,司礼监田义,乾清宫总管殷太监,中书舍人焦竑,钦天监监正周云逸赫然在列。

    皇帝陛下真正信任的还是咱们自己人啊。

    “大伴去何处了?”朱翊钧此时浑身轻松,肩膀上的重担被卸去大半。

    殷太监赶忙说道:“冯公正在盔甲厂,督查西山煤厂的合作。”

    “李春芳现在何处?”朱翊钧又问道。

    “其已抵达京师,随时听候陛下召唤。”田义一边回复。

    这是头等的大事,田义时刻不敢忘记。

    朱翊钧沉思,继续说道:“都一并说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田义谨慎的提醒道:“负责镇守南直隶崇正书院的耿定向,已经于前几日入灭,蔡国熙也在京城。”

    “还有海外的吕宋总督,旧港宣慰司,为陛下即位献上贺礼。”

    “还有中都凤阳高墙内,也在等陛下的消息。”

    “皇爷,你看,先处理哪一桩?”

    这两个地方,因为隆庆皇帝长期的漠视,显然有些不安分了。

    因为皇帝不在,许多事情都不得不暂且搁置。

    田义哪里敢耽搁,连忙如实交代。

    一时间,可谓千头万绪。

    海外之地。

    朱翊钧了然,对周围的亲信吩咐道:“下一次,记得主动唤醒朕。等事到临头,朕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家有诤子,不乱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田义领着众人应和:“臣等铭记在心,须臾不敢忘却。”

    朱翊钧于蒲团上静静的接受众人的朝拜,祂再度下发诏令:“即刻召集李春芳,李贽,朱英,蔡国熙,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