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在第四区的分塔陷入混乱之际,杰拉尔逆着人流从中走出。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微微颤抖着,视线也是一片模糊,连脚下的路都要看不清了。如果不是白维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向左向右”的指挥着,他很有可能已经栽倒七八次了。

    他就这样强撑着走到了一条小巷里,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时他的右眼几近失明,同时还伴随着针扎般的疼痛,简直要比当初在索姆城时他用匕首挖下左眼时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我……这是要失明了吗?”杰拉尔问白维。

    “还没有。”白维淡淡的说道,“那个家伙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对付他不需要支付太大的代价,你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的。”

    听白维这么说,杰拉尔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还是大意了。

    白维则是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差点就被人探出来了,搞得对付这样一个家伙都需要动用左眼的规则,真是杀鸡用牛刀……不,杀鸡用斩首太刀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天琴的情况确实要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太多,在原本的剧情里,玩家正式的进入这张地图应当是在一个月后,那时的杰拉尔早就已经凉透了,天琴各方势力的角逐也已经基本结束,整個天琴就像是个马上被引爆的火药桶,连引线都已经被点燃了,一切的一切都奔着不可挽回而去。

    虽然最终主角还是将问题解决了,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至少永远的失去了那一份尸块。

    而现在,白维想要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前提前入局抢到尸块,就必须要面临更多且未知的风险。

    再怎么来一两次的话,在取回尸块之前,杰拉尔的身体就会先一步支撑不住的,到了那个时候,他别说继续抢尸块了,能否立刻找到下一任宿主来摆脱这个麻烦的局面都很难说。

    这就是贪心的下场吗?

    白维在心里开玩笑似的想了想,而后他注意到杰拉尔矗在一旁许久都没有说话,便淡淡的开口:“你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再和我多啰嗦几句呢。”白维说道,“比如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说,在没有亲眼见到他所做的出格行为前,我们不应当对他动手,这违背了规则……老实说,你没有和我扯规则,就是让我感到意外。”

    如果是之前,杰拉尔肯定不会回答白维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们已经进行了“新的交易”,他无法隐瞒,便缓缓的说道:“我给过他机会了。”

    “嗯?”

    “我说,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杰拉尔又重复了一遍,“他身上确实没有污染,但我能确定,他知道些什么,甚至也参与了进去……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们之间的第一项交易。”

    “哦?”

    “你让我使用这只眼睛。”杰拉尔的手指在左眼的绷带上轻轻摩擦着,“而我,要负责保证你的安全,为你找到下一任的宿主,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考虑……”

    杰拉尔顿了顿。

    “他都不能活下去。”

    听着杰拉尔这番解释,白维十分满意。

    虽然杰拉尔很明显的要比乌鲁更难对付,但经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位原本死守规则到连让他赴死的任务都会坦然去接下的臭石头终于也开始越线了。

    而且还不是那种一小步的越线,而是一大步。

    当然,在白维看来,杰拉尔也只不过在追赶着这十年来停滞的脚步而已。

    “当然。”很快,白维又听杰拉尔平静的说道,“在一切尘埃落定,真相大白,规则重新建立起来的时候,我会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确实很像是你会说的话。”白维淡笑着说道,“如果真的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伱要去做什么,也与我无关了。”

    这一次,杰拉尔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白维也没有去问。

    直到他的右眼逐渐恢复,白维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却听杰拉尔很突然的说道:“刚才的力量,如果再来几次,我会怎么样?”

    “最低程度也是永久失明。”白维并没有瞒着他,毕竟杰拉尔在感受过了一次后,自己也是能猜到的,“这也要视对手而定,所以我一直建议你,接上我的手指,它的代价至少比眼睛小。”

    “但也都是不可逆的代价吧。”杰拉尔说道,“最后,我的下场就是第一次见到你时的……那个样子?”

    白维知道杰拉尔说的是乌鲁,于是他回答道:“你可以避免成为那样。”

    “这是有选择的吗?”

    “当然。”

    “那么他呢?”杰拉尔问道,“他也是有选择的吗?”

    “如果我说直到最后那天晚上,他还有机会,并且能选择活下去,你信吗?”

    杰拉尔沉默了许久,而后轻轻的说道:“在今天之前,我是不信的。”

    白维没有说话。

    “维萨斯,我并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你。”杰拉尔说道,“如果只是死亡,哪怕变成上一个人的样子,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我只想找到真相,只想清除那威胁到天琴的污染,但我本身……并不想成为更大的污染。”

    杰拉尔并没有把话说完,但白维也已经听明白了……他再一次拒绝了接上自己的手指。

    特别是在今天见识了这只眼睛真正的力量后。

    正如他一直所说的那样,他并不害怕死亡,哪怕是以乌鲁那样死去也无所谓,但他更害怕被白维掌控身体,从而让天琴滑向不可避免的深渊。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但白维也并不着急:“如果你真的能用自己的力量解决一切,那我倒是乐得轻松……”

    说着,白维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便说道。

    “现在那家伙也死了,哪怕没有明确的证据,不清楚具体的事实,但他后面的那位也肯定会更加重视你了,接下来的,会更加麻烦的。”

    这也是白维并不在意杰拉尔是否愿意立刻接上自己手指的原因。

    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差点让他暴露。

    但换个角度,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特瑞尔这么一死,他背后的那位也就不会这么慢吞吞的继续看下去了,因为杰拉尔在他眼中必定是不可控的了。

    而杰拉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微微颔首:“正好,我也要去找他。”

    “找谁?”

    “四区的主教,霍尔曼。”杰拉尔将手插入了口袋,缓缓的说道,“一位事务助理有问题还可以解释,两位都有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也出问题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嗯?”

    杰拉尔突然在口袋里摸到了什么。

    他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发现是几枚带血的零件。

    这正是特瑞尔先前使用的荒时之钟的碎片。

    杰拉尔看着这些碎片发愣。

    白维问道:“怎么了?”

    杰拉尔的眉头微微皱起:“荒时之钟是十年前开拓者部队的制式装备,在二代开拓者部队‘魔鬼’成立后,就更换了新的制式装备,可他为什么还在用这个?”

    听了杰拉尔的话,白维也将目光投向了这些零散的碎片,而后他的瞳孔微动,旋即看出了什么:“……哦?”

    但还没等他开口,杰拉尔便拿出了自己的“荒时之钟”做对比。

    从外表的磨损度来看,这两个荒时之钟应当是同一时代的东西。

    而后,杰拉尔注意到,这些荒时之钟的碎片上,有一些刻痕,从力道上来看,是专门刻上去的,并不是普通的划痕。

    他突然猜到了什么。

    因为那完整的荒时之钟上也有这样的刻痕,上面刻着的是名字——赫尔墨。

    于是杰拉尔俯下身,在地面上开始拼凑了起来。

    他拿到的零件并不多,只能摆出个大概,那些刻痕也自然是看不出任何东西的,但是,当杰拉尔用匕首划开地面上的灰尘,将这一道道刻痕“连接”起来后,一个完整的名字终于浮现了个大概。

    杰拉尔只是看了一眼,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因为这个名字正是,

    “杰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