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破一境。”

    “气血就壮大了两倍不止。”

    低头默默打量着自己。

    陈玉楼只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强横!

    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蕴藏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

    那天在瓶山,他借着夜眼,看群盗围杀山蝎子时。

    站在最前方的昆仑一身气血犹如火柱,冲天而起,几乎将头顶琉璃灯的火光都要压下。

    但如今的他,也丝毫不遑多让。

    周身气息犹如大江之潮汹涌而起,满堂灯火,摇曳不定。

    光影闪烁不止。

    梁柱上沾染的灰尘,如雪般簌簌而落。

    但刚出现在他头顶之外,便会瞬间消散一空。

    仿佛,在他周围数米范围内,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还有内炼五脏,只可惜差了半步。”

    低声喃喃着。

    陈玉楼嘴上说着可惜。

    神色间却丝毫没有遗憾之色。

    一步掠出。

    身前虚空扭动。

    仿佛有一道青烟在地下室中横穿而过。

    下一秒,远处光影一动,他人已经出现在了那口炉鼎之外。

    没有半点迟疑。

    探出双手,一把抓住丹炉的双足,一声轻喝,只听见轰隆一声,足有数百斤重的青铜炉,竟是一寸寸缓缓离地而起。

    一直举到齐胸之高。

    他才嘭的放下。

    精心烧制的水墨青砖,都无法承受住那股恐怖的力道而四分五裂。

    甚至,只是剩下的余力未消。

    周围足足三四尺的地面尽数龟裂。

    密密麻麻的裂纹,犹如蛛网般延伸开去。

    呼——

    拍了拍手。

    陈玉楼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几分修行大道之感。

    双目灼灼,器宇轩昂,一身长衫无风自动。

    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无比的压迫感。

    不过……

    心神一动。

    那股无形的气势,便如退潮般,一瞬间尽数消失,隐藏的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外界过去几天了。”

    “也该出去露个面,不然……估计都要急疯。”

    等一身气息敛起。

    陈玉楼挑了挑眉喃喃道。

    这趟闭关,他能大概察觉到应该过去了很久。

    但究竟多少天,心里还真没有个具体数字。

    来了也有半年多。

    他其实很明白如今的处境。

    他一人身系整个陈家庄和常胜山,除此之外,陈家这株大树下还有盘根错节的无数大小家族、行当人物。

    确实不适合太久不出现。

    只不过。

    现在尚在炼气关还好。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等到凝聚青木真身,到时候闭关修行的时间会更久。

    还是要提前早做打算。

    一路思索着,陈玉楼负手而行,不多时,便拾阶而上出现在了一楼。

    阳光从窗户缝隙里照进。

    一束束光线中,尘糜浮游不定。

    微微眯了眯眼睛,避开强烈的光。

    倒不是刺目,只不过在地下待的时间太久,忽然出现在烈日下,有几分不适应罢了。

    摇头一笑。

    陈玉楼不再耽误,咔吱一声推开大门。

    一股热浪瞬间袭来。

    与此同时,还有两道惊呼传来。

    一道清晰可见,另一道则是略显模糊。

    “掌柜的,你出关了?”

    玛拐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直到开门声响起,他人腾的一下起身,又惊又喜的喊道。

    边上的昆仑,虽然无法说话,但急切的神情,也已经将他此刻情绪暴露无遗。

    “嗯,出关了。”

    陈玉楼笑着点了点头。

    “离我闭关有几天?”

    “六天……加今天白天。”

    “这么久么?”

    陈玉楼眉头微微一皱。

    他本以为最多也就三两天。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然闭关五六天之久。

    “掌柜的饿了吧,我去后厨让人送一桌饭菜来。”

    见他安然无恙,甚至比以往精气神更为充沛。

    玛拐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也好。”

    听他一说。

    陈玉楼这才反应过来。

    五六天没有进食。

    此刻的他,竟然没有太多疲倦和饥饿。

    只能说青木功不愧是修仙法,当得上餐霞饮露、服气食烟几个字。

    当然,如今的他还远没有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甚至颇为贪恋口舌之欲。

    尤其是一口杯中物。

    有事无事,小酌几口,绝对是人生一大快事。

    “昆仑,掌柜的我闭关六天,你不会也跟着不眠不休,一直守在这吧?”

    等到玛拐匆匆离去。

    陈玉楼忽然回头,目光落在昆仑那张憨厚的脸上。

    差点把他给忘了。

    这家伙脑子一根筋,又倔又轴。

    只要是自己吩咐之事,就算拼着受伤都要做成。

    而且,看他还是当日那件衣服,眼睛里血丝密布,难掩疲惫的模样。

    这个可能性不小。

    昆仑则是连连摇头。

    拿手比划着,又指了指一边的墙。

    “还傻乐呵。”

    见他还在那自顾自的傻笑,陈玉楼忍不住叹了口气笑骂道。

    “你小子不要命了?”

    说实话,他对昆仑是又气又感动。

    六天啊。

    就愣是死守门外。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这几天的情形。

    拐子和红姑,期间一定来劝过。

    但他就是一步不走,饿了吃口饭,困了就靠墙小憩片刻。

    “傻乎乎的,以后再不能这样了。”

    上前拍了下他肩膀,陈玉楼故意板着脸道。

    昆仑身上有小孩子的纯真和通透。

    所以对于善恶,几乎有种天然的敏锐嗅觉。

    要是不把话说重点,他都不当一回事,下次还会继续这么做。

    昆仑瞪大眼睛,见掌柜的神情严肃,他脸色一下绷起,重重的点了点头。

    “困不困?”

    见他迟疑着摇头又点头。

    陈玉楼更是无奈。

    若是繁荣盛世,他这种人还有生存空间。

    但如今天下乱象已起,战祸不断,在这种乱世里,他如此性格,只会让人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下。

    “对了,上次跟伱说的那件事,没忘吧?”

    “等会我让鱼叔,替你找个教书先生,先学会识文断字。”

    一听这话,昆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之前他还担心掌柜的会不会忘了。

    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头。

    “识字只是第一步,另外,你也要学会分辨善恶,这是个吃人的世道,总是这样的话,出门在外容易吃亏。”

    陈玉楼平静的说着。

    但听到这话,昆仑脸色却是一下焦急起来。

    似乎能够看穿他的心思。

    陈玉楼摆摆手,“掌柜的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提醒一句。”

    也就是他,换个人在常胜山那种匪窝里待上十多年,早就被染缸浸透了。

    当然,这也是陈玉楼信任他的缘故。

    真要奸邪狡诈、无恶不作。

    早给他踢下山了,哪还会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有他后面那句补充。

    昆仑这才再度变得安静下去。

    他没什么心思城府,抱负志向,能够跟着掌柜的就行。

    到现在他都记得。

    当年要不是掌柜的将他带回来,他早就死在了山里。

    说话间。

    玛拐已经回来。

    “走吧,进楼。”

    陈玉楼招呼了声,随即转身,径直往楼内走去。

    昆仑则是快步跟上。

    等在二楼落座。

    不多时,一行长相姣好的女孩,手里托着玉盘莹莹而来。

    一眼望去,皆是十来岁的女孩子。

    身段娇柔长相出众,不敢说容月色倾城绝色,但也都是美人胚子。

    她们都是陈家收养。

    这年头,虽然还没到岁大饥,易子而食的地步。

    但连着几年天灾人祸,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卖儿鬻女的数不胜数。

    陈家庄作为湘阴头等大户。

    不知道多少人,将自家儿女往庄子里送,是为奴也好做婢也罢,只想着能够活命。

    只不过。

    ‘陈玉楼’对女色并不沉迷。

    又不好任由她们饿死。

    于是便留在庄子里,要么做些女红细活,要么在他身边作为侍女。

    如今看着那一群莺莺燕燕,各有姿色。

    声音如黄鹂啼鸣,娇羞可餐。

    陈玉楼一心修仙的道心,差点就要被腐蚀崩坏。

    “还不来服侍掌柜的用饭?”

    就在他犹豫时。

    玛拐顿时扮演了一个十足的狗腿子角色,笑着招呼了声。

    那些女孩子先是一怔。

    随即一脸惊喜的围了上来。

    乱世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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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她们这些无所依靠的女孩子,就像是无根浮萍。

    长相漂亮,只会成为一种危险。

    她们中多的,进庄已经有七八年,少的也有三四年。

    但平日里除了端茶送水外,就没有别的事了。

    如今掌柜的丰神俊逸,正值当年,却一直不曾娶妻。

    庄子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孩,谁没有心思?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谁又会错过?

    要是能入了掌柜的眼里,到时候有了身孕,她们的地位就会一跃而起。

    陈家大少奶奶。

    想到这,一帮女孩儿脸上的笑就没收起过。

    “少爷,这是刚送来的松露,您尝尝这个。”

    “掌柜的,我替您捏捏肩膀。”

    “这是泉珍楼刘掌柜刚送来的新酿米酒,我喂您喝。”

    “……”

    眨眼间。

    陈玉楼就被一阵香风包围。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二八佳人,令人沉醉。

    他娘的,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场面谁把持得住?

    靠在躺椅上,几个女孩持着扇子,为他轻轻扇风。

    一张嘴就有各色珍馐,一招手又有人送来酒水。

    都是最为顶尖的食材。

    全湘阴最好的厨子为他烹饪。

    即便有着超过一百多年的眼力,许多食材就是他都闻所未闻。

    鹿尾、熊掌、鹅肝,都只能算是寻常菜式。

    一旁的昆仑早就看傻眼了。

    原本还想坐下吃饭的他,这会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玛拐则是偷偷朝他打了个招呼。

    示意跟他下楼。

    昆仑正犹豫着离去时。

    靠在躺椅上的陈玉楼,忽然睁开了眼。

    “行了,都下去吧。”

    本来都打算上前将昆仑拉走的玛拐,一下愣住,心里头满是苦涩。

    他倒是想让掌柜的把她们都留下。

    好歹为陈家留下子嗣。

    有了继承人。

    如此一来,陈家才能真正长久。

    毕竟倒斗这行,不像其他,掌柜的又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从不顾及安慰凶险。

    万一……

    哪有出了什么变故。

    偌大的陈家就得一朝崩塌。

    不过,他也知道掌柜的性格如此,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讪讪的停下脚步,见那些女孩儿也都是一脸失落的模样,还是挥了挥手。

    “既然掌柜的吩咐。”

    “都下去吧。”

    听到这话,一帮少女也不敢拒绝,施施然的行了个礼,然后恋恋不舍的顺次离去。

    直到楼内只剩下三人。

    陈玉楼这才吐了口气。

    “堕落。”

    “太他娘的堕落了。”

    奶奶的,差点就没能把持住。

    他倒不是没有心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也有七情六欲。

    尤其如今那具身体中,还有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哪里受过这样的享受。

    但……

    比起红颜美人。

    陈玉楼更明白一件事。

    如今刚刚出关,境界尚不稳定。

    若是此时就天酒地,肆无忌惮,想要在修仙路上走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连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

    他日心魔侵袭。

    亦或是历经三灾九劫,岂不是瞬间就要化为飞灰?

    “掌柜的,怎么把人赶走了?”

    玛拐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来找我,不是有事?”

    陈玉楼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

    “哦……对,差点把大事忘了。”

    还是被他一提醒,玛拐这才想起此行来的目的。

    也顾不上别的。

    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陈玉楼。

    “掌柜的,这是我和各个渠道的把头,以及店铺叔伯,一起讨论出来的方案,您过目看看。”

    “好。”

    听他说起这件事。

    陈玉楼也不敢耽误。

    毕竟涉及赚钱,财侣法地,排在修行第一位。

    当家翻开,一字一句认真翻阅起来。

    能够参与明器出售讨论的人,至少也是道、府城级别的掌柜。

    他们常年活跃在繁华大城,往来合作的都是有钱大户。

    眼下这念头。

    明器之物不像后世那么严格。

    古董行、拍卖会,还有各种形式的黑市,数不胜数。

    陈玉楼看了眼,忽然从中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这个叫亨得利的是谁?”

    长长一串名字后,只写明了他所在的省份。

    赫然是长沙城。

    也就是如今湘省的府城。

    “哦,这个人是天主堂的传教士,出手阔绰,对古玩明器极有兴趣,每次有拍卖会或者黑市,他都会受邀参加。”

    玛拐虽然常年在湘阴。

    但对此却是如数家珍。

    听到掌柜的问起,当即解释道。

    “美利坚人?”

    “应该是。”

    “全名叫什么记不记得?”

    陈玉楼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我听三木叔说过一次。”

    “好像叫托斯亨得利还是什么来着。”

    玛拐皱着眉头,他对那些洋人名字一直深恶痛绝。

    本身名字又长又难记也就算了。

    入乡随俗取个汉名,结果也都是拗口不已。

    他不止一次私下吐槽,那些洋鬼子也不知道找个读书人。

    不过么。

    他反正不用跟他们打交道。

    能记住一两个字也就行了。

    “托马斯?!”

    陈玉楼眉头一皱,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对对对,掌柜的好像就是你说的这个。”

    玛拐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

    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道灵光乍现。

    “托马斯……有点意思。”

    陈玉楼摇头一笑。

    他还真没想过,竟然这么快就能听到他的名字。

    民国年间,从海外出现在国内的传教士极多。

    他之所以单单对这个名字如此重视。

    是因为,这个人便是与鹧鸪哨、了尘长老,一起进入西夏黑水城的那位。

    只是按照时间线推算。

    如今,他应该正以探险家身份前往漠北。

    为何会出现在长沙城?

    或许……

    陈玉楼想到一种可能。

    托马斯或许最早就是传教士。

    但在接触的古董明器中,无意发现了黑水城的遗迹,然后才会毅然远赴漠北,试图找到传说中的西夏藏宝。

    “掌柜的?”

    见他忽然陷入沉默。

    玛拐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禁有些如坐针毡。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

    陈玉楼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要是以往,他也就不加理会了。

    但现在……

    “给三木叔写信,将这个人踢出去,另外传我命令,陈家店铺不准再售卖明器给此人。”

    陈玉楼冷冷地道。

    他对托马斯没什么意见。

    但这个年头,无数古董流落海外。

    他所寻找的龙符和鱼符,其实也就是前些年,被人带出了海。

    只不过,或许是归墟有灵,船只在南海遭遇大风,整艘船掀翻倾覆,沉入了深海之中。

    反而让两枚消失了无数年的铜符。

    再次沉入了归墟之地。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天意使然。

    托马斯此人出手阔绰,往来各种拍卖会之间,稍微一想,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分明就是个借着传教士身份,搜刮明器的古董贩子。

    这趟瓶山之行,好东西不少。

    被他盯上的话。

    绝对只有一个下场。

    “好,掌柜的,我记下了。”

    玛拐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对了,另外让三木叔帮我查查,那帮天主教堂里,有没有一个叫裘德考的人?”

    眼看没了其他问题。

    陈玉楼将文件递还到玛拐手上,又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

    刚才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

    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裘德考。

    相同的身份,同样的手段,甚至连英文名都极其相似。

    若是这个人也在的话。

    那么他就得重新去审视下这个世界了。

    “……好。”

    玛拐一一记下。

    见掌柜的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告辞离去。

    等他离去。

    楼内就只剩下昆仑一人。

    见他还坐在那一动不动。

    陈玉楼不禁笑了笑。

    “再不吃,菜可就凉了!”

    “另外,等会陪我去看看那头老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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