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皇帝撑不住了,这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而是很多人心里的一些共识,甚至有胆大一点的都敢私下讨论了。

    别看皇帝似乎现在还是努力撑着在上朝,但是精力早就没有以前那么充沛了。

    文官们的一些试探,实际上也起了一定的效果。

    詹徽等人提出六部尚书空缺两位,如果是在以前,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明朝六部尚书不要说空缺两位,空缺一半以上都正常。

    一两年没有尚书也不要紧,连续三年没有尚书,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可是这一次明显能够感觉到皇帝的不一样,他开始犹豫了。

    一旦皇帝开始犹豫,对于一些人来说自然也就是机会了,他们可以不断的尝试着去试探。

    似乎是在欺负皇帝年老精力不济,一些事务太多来不及处置,皇帝也终于松口了。

    郁新这个户部尚书没问题,能力和出身都能够得到文官们的认可。

    而工部尚书严震直就有些令正经文官们抵触了,哪怕他在工部侍郎的任上表现的不错,可是依然难以让文官满意。

    洪武皇帝年老了,已经有些杀不动人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是人口大爆炸,说到底就是粮食有限、生产力水平也有限,现在如果达到了一亿人口,大明的负担也会非常大。

    可是不少文官感觉到有理由弹冠相庆了,皇帝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这件事情给推行下去,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即杨靖这個刑部尚书发现端倪,觉得锦衣卫可能是在构陷,因为线索当中出现纰漏。

    监察御史丁志方等人在练子宁的带领下疯狂弹劾朱忠。

    而练子宁,也顺利的在这一场斗争当中升官,拿下了此前詹徽卸任后留下的左都御史的职位,成为了大明言官之首。

    眼看着到了冬天,朱允熥翻看着户部那边送来的一些奏章。

    文官再次大获全胜,他们再也不是开国初期被皇帝随意诛杀、被勋贵肆意殴打凌辱的读书人了,他们现在要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朱允熥似乎是在朝堂上灰头土脸,可是他的心情还是不错,一切都是在按照计划在正确的实施着。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赵勉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上下串联、游说。他的岳父翰林学士,文名名满天下的翰林学士刘三吾也是在奔走。

    锦衣卫朱忠弹劾尚书赵勉收受赃物,这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是少不了被处死的。甚至到了他这个位置,一不小心就是掀起一场窝案、大案,很多官员也要跟着倒霉。

    如果没有一些高产的粮食等,达到清朝时期的四亿人口,那也是想都不用多想。

    在洪武二十六年的下半年,再次发生了一桩大事。

    皇帝也是烦了、没办法了,下令杖则朱忠,直接贬官。

    皇帝年老,精力大不如从前了!

    而皇太孙到底是年少,面对满朝文官的集体施压就退却了,甚至只能以胡搅蛮缠的小儿手段来保下朱忠这个心腹。

    无数大臣甚至摆出了一副要哭殿的架势,疯狂弹劾锦衣卫肆意妄为、构陷忠良,居心叵测的朱忠现在就是要重现缇骑四出、天下震动的恐怖景象。

    皇帝赢了,起码从表面上来看,这一次的斗法是洪武皇帝大获全胜,他让自己认可的官员出现在正确的位置上。

    僵持一两个月,皇帝还是强行令严震直出任工部尚书。

    谁都知道朱忠是皇太孙朱允熥的人,可是这一次皇太孙没能保住他。

    大明人口刚刚突破六千万,相比起开国之初,近三十年的时间让人口暴涨,这让朱允熥比较满意。

    如果不是皇太孙发怒,说不定这个朱忠可能就要被杀、以儆效尤了。

    而在土地的面积上,也达到了接近四亿亩土地,税收达到了三千两百石。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大明在朝着治世快速发展。

    老朱走过来看了看,问道,“看出来什么了?”

    朱允熥指着文书说道,“南直隶一千万人,浙江一千万人,然后就是江西差不多九百万人,再者就是山东的五百万。河南空虚还不到两百万,云南是咱大明在籍的人口不到三十万。”

    老朱就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江南富庶,早些年北边又是在打仗,现在民少地贫也是正常。这些事情咱怕是有心无力,还是得你来做。”

    朱允熥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说道,“江南该发展的时候是要发展,只是也要加以限制。北边的地方,得好好的治理才行。”

    不怪朱允熥这么想,河南才一百九十万人,陕西两百三十万、山西好一点四百万,北平一百九十万,四川和广西都是一百四十万人。

    秦岭淮河以南约占全国人口四分之三、秦岭淮河以北只占占四分之一。

    而南方人口又集中在长江下游地区,这也意味着江南等地人多地少。

    也不怪老朱想要迁民,有些地方要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和百姓,那就没办法控制在手里,那就没办法真正的去开发了。

    老朱继续说道,“南边现在咱是不太担心,外头都说咱在江南课以重税,咱不在这里征税,难不成去其他地方征税?”

    朱允熥笑着说道,“我肯定也是要在这边征税,其他地征不来多少税暂且不说,总不能是让世家大族收了粮食吧。他们得了银钱拿回家藏着,我得了税,还能用在其他地方。”

    老朱开玩笑说道,“你要是在朝上再被那些文官给挤兑,那也是应该。就你这样子,他们能喜欢你才有鬼!”

    朱允熥哑然失笑,说道,“再让他们猖狂两个月,等到了春闱之后,他们有的哭了。”

    老朱就问道,“开完年就是春闱,你觉得主考官是何人为好?”

    “赵勉。”朱允熥直接说道,“本就是二甲进士出身,又有个文坛翘楚的岳丈,现在风光着!”

    老朱哑然失笑,“你是怕他死的不够早、不够痛快!”

    “既然敢收赃,那就要做好死的准备。”朱允熥就说道,“这人和刘三吾一个德行,看着也是正直,只是拘泥于一地。”

    南方文官觉得量才取士,似乎是没什么过错。可是他们如果没有大局观,不将北方的大明百姓当做自家人,那也别怪朱允熥不客气。

    收回来的北方、直接纳入中央朝廷的云贵,都是要持续的开发,需要持续的收归民心。

    都说老朱收回燕云十六州、弥合南北是大功,可是收复云贵同样是大功,以前云南这些地方对中央朝廷来说可不是什么固有领土。

    老朱看着朱允熥,说道,“你举荐你大姑父任主考官,伱在朝堂上再丢一趟脸面。”

    看着老朱,朱允熥忍不住吐槽,“祖父,别人家里头的储君这时候就是要养望,就是该培植羽翼。到了我这里倒好,不是在丢脸就是在丢脸的路上。”

    老朱愣了一下,随即畅快大笑,“这还不是你自找的!你要是省点心,就是什么都不做,咱也能让你名声好起来。”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朱允熥要是不做事,老朱都要急着帮忙‘养望’。

    可是朱允熥开始折腾起来,那丢脸的事情也只是他自找的,这就怪不了别人了。

    朱允熥笑了起来,随即说道,“那明年春闱之后,这件事情的处置得我来做,现在丢的脸面还是要找回来才行。”

    老朱含笑点头,“是该你来办,丢了脸面不打紧。咱当年在滁阳王那里也是伏低做小,见着郭天叙也是毕恭毕敬,最终还不是咱坐了天下。”

    郭子兴对老朱有知遇之恩,可是也没少各种猜忌和打压。

    而郭天叙当年对老朱甚至起过杀心,不过到底还是兵败身死,以至于不少人都说是老朱故意害死了郭天叙。

    暂时丢脸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朱允熥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因为那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很多人再去复盘这段时间的一些事情,说不定只会感慨、畏惧朱允熥的心思深沉。

    现在朱允熥丢的脸,只会成为别人敬畏他的资本之一。

    皇帝的身体不好,对于朝政的掌控力度在下降。

    皇太孙年少可欺,现在根本不具备掌控朝政的本事。

    这一切也让詹徽松了口气,本来以为是必死之局,可是现在看起来根本不是如此,他还是有着更多的希望了。

    在文华殿,朱允熥召见一众尚书,“明年就是会试之年,你们觉得谁该是主考?”

    詹徽立刻说道,“还请殿下定夺。”

    皇帝已经不管事了,明面上自然是皇太孙来定主考官的人选。

    朱允熥就说道,“宁国公主驸马吧,他合适。”

    这一下文官们不乐意了,梅殷是外戚,科举这样的基本盘可不能让这些勋贵外戚插手。当年李文忠主管国子监,不少读书人就是怨声载道的。

    詹徽立刻说道,“还请殿下三思!抡才大典乃朝廷大事,主考当在士林有威望。驸马虽有才学,但是难服众。”

    其余几人也纷纷跪下,“还请殿下三思!”

    朱允熥勃然变色,怒斥道,“让我定夺,我说的人你们又不认!啊,那你们说谁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