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才学、能力,道衍无疑是自信的。只是有些时候,他也时常感叹自己的真才实学无用武之地,他都已经六十了,几乎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他的一生所学,在乱世更有用武之地!

    面对皇太孙咄咄逼人的目光,道衍平静开口说道,“回殿下,臣好友虽善相术,只是性子散漫。他曾游于海外洛伽山,遇异僧于别古崖,授以相术。在蒙元时,就曾为王侯将相相面,无一不准。”

    对于这些回答,朱允熥就显得比较谨慎了。

    他一直都相信这个天底下有着很多的能人异士,可是也不缺少有一些自吹自擂的,或者是用各种手段在造势的。

    道衍看着朱允熥,继续回答说道,“袁珙自幼天资非凡,好学能诗,只是其所学于燕王殿下无益。”

    朱允熥笑了起来,说道,“这倒也是,我四叔何等英雄。相士在他手里也无大用,还是一些谋士、将帅更有益处。”

    道衍不动声色回答说道,“殿下此言差矣,燕王殿下宗室藩王镇守北平,如今天下一统、民心思归。燕王殿下等宗室诸藩虽镇守要地,只是一无兵权、二无财赋、三无官吏,岂敢生出异心!”

    朱允熥一副纳闷的样子,“异心?你是说我四叔有异心?”

    何其狡猾的皇太孙,哪怕从燕王殿下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太孙的评价,或者是在天界寺也留意到了外头的一些声音。

    朱允熥才不相信呢,历史上的道衍和尚就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没事也要搞事。他可不管什么民心,只是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天下动荡也好、民不聊生也罢,那都是次要的。

    六根不净,这就是道衍最大的说明,这也是一个有些特立独行的人。

    没有了太子这個‘天道’,紧随其后的就是皇太孙这个‘天道人心’。道衍就觉得自己的一身本事,真的只能是随他一起埋入土中了。

    但是道衍也没有想到皇太孙每一句话都是试探,更擅长曲解别人的用意!

    道衍这个时候则急忙说道,“殿下,燕王殿下从未有过异心。如今时局稳固,殿下又有大义、民心,何其蠢笨之人才敢生异心!”

    “殿下谬赞。”道衍不动声色的说道,“燕王殿下所学颇多,臣多与燕王殿下谈经论道。”

    道衍说的这些显然不是奉承,或者是在为朱棣辩解,而是实际情况如此。现在天下的局势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根本不要指望有任何的机会。

    只要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展示了自己的所学,这就足够了。只要辅佐自己看好的雄主坐上了龙椅,道衍就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值得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年轻的时候四处学习,看似闲云野鹤一般十分潇洒。可是那也算是在以待时局,是想要在学有所成之后投效明主。

    朱允熥也懒得多试探,说道,“你若是觉得生平所学埋没了,可甘心?”

    但是燕王奔丧之后就变得谨慎起来,甚至道衍很快就被送回到了应天府。

    这一下好了,学有所成的道衍感觉到自己学的那些本事,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一身所学应该要展示出来,这是只知道天道,不管民心!

    可是如今现在是皇太孙说出这样的话,道衍心中自然震动。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皇太孙在试探他。因为不管是天道还是大义,现在都是在这位皇太孙身上!

    道衍快速的调整心绪,回答说道,“回殿下,殿下天命所归,上合天道、下顺民心。臣只是寺中一僧衣,不懂天道、人心。”

    道衍哪里甘心啊,这都六十了,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一生所学就这么埋没了,感觉到英雄无用武之地,这是何等的悲愤。

    朱允熥似笑非笑的看着道衍,说道,“大义?民心?我以为你要说顺应天道,哪管民心!”

    但是忽然间出现的一代雄主一统江山不说,各种不臣也纷纷被消灭。

    太子没的时候,道衍心思活泛起来,觉得可能有机会出现。

    他确实看好燕王殿下,觉得燕王非常的有能力、有雄心。可是以前有太子殿下,不要说燕王有任何的异心了,就算是道衍内心深处有些躁动,也不敢在燕王殿下跟前表现出来。

    就算没有朱允熥这个皇太孙大义在身,燕王朱棣也是没有任何的机会。没有别的原因,单纯的就是在他上面还有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哪怕他们的名声要差些,可是不管是实力、出身,都是比朱棣这个老四占优。

    朱允熥就说道,“那也不至于,若是你只是普通一僧侣,我四叔岂能赏识你,与你亦师亦友。”

    道衍看着朱允熥,说道,“殿下,臣才疏学浅,如今在寺中诵经念佛,心中安宁。”

    道衍瞬间脸色大变,因为他的内心当中确实有着这样的想法。

    帮助朱棣夺得天下看似功成名就,但是道衍偏偏不还俗。可是要说他是和尚,他又舍不得放弃毕生事业的追求。

    不改变僧人的身份,还要教导辅佐太子、太孙,居住在寺庙里,还要主持很多的朝廷大事。

    朱允熥笑着起身,说道,“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心思了,让人去和我说一声。”

    道衍不知道这位太孙内心里想些什么,自然也不敢轻易的表态。他勉强也是身处官场,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僧官,但是好歹也是‘官’。

    再者就是和燕王朱棣相知相交十年多,从那位燕王那里也了解了一些皇帝、太子,以及片面了解了一些眼前的这位太孙。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道衍自然是心里清楚。不管是皇帝还是先太子,都是心机深沉的,这位太孙似乎也是霸道、狠辣的性子。

    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道衍,朱允熥暂时没有什么收归己用的心思。

    说到底就是没有什么紧迫感,他不需要道衍帮忙谋取天下。如果道衍不展示一下其他方面的能力和才华,朱允熥真的不用多在意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衣宰相’。

    他现在需要的是治理天下的人才,而不是让天下动荡的乱世枭雄。

    刚回到东宫,朱有容就说道,“小弟,皇祖父召见了小姑父。”

    朱允熥就无语说道,“小姑父?还没成亲呢,这么说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朱有龄就帮腔说道,“小姑看来是非他不嫁了,就是小姑父的官职低了些。”

    在明朝,驸马都尉的地位在侯爵下、伯爵上,不像宋代时是从五品而且不能当官。

    虽然王骥也算是功臣之后,可是他的祖辈是追封的爵位,不是世袭罔替。和其他的一些勋贵子弟,还是有些区别。

    朱允熥想了想,忽然问道,“是小姑让你们说的,还是其他人?”

    朱有容立刻说道,“小姑说的,不过皇祖父也说了几声。”

    朱允熥瞬间头大,“又是让我去做事?”

    朱有容有些不太理解的问道,“小弟,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朱允熥无语的说道,“小姑父到底是亲近长辈,现在祖父的意思是我来安排官职、差事。今年还有叔叔要就藩,祖父现在都是不伸手,都是要我来安排!”

    朱允熥瞬间脑袋大了起来,继续诉苦,“十八叔要就藩,十九叔按说也要去就藩了。还要安排二十叔、二十一叔回乡祭祖,安排他们去探视二叔他们几个。”

    朱有容和朱有龄立刻就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开心。

    小弟身上的担子越重,她们就越开心,说明小弟深受皇祖父的喜爱。尤其是能够管着长辈们的事情,就说明小弟这个皇太孙的储君之位是稳固的。

    她们虽然后知后觉,可是这几天也听说了不少。

    小姑和宁妃娘娘都说了,小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布局,将文官狠狠一通收拾。昨天外祖母入宫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的在夸赞呢。

    朱允熥头疼起来,看着朱有容说道,“明天我就让长兴侯世子过来,陪同二十叔他们探视。”

    这一下朱有容脸色通红,她的婚事基本上也是确定,只是碍于丧期守孝现在还不好明示。

    朱允熥随即看了看,好奇问道,“小姑呢?以前就属她最闲不住。”

    “忙着绣嫁衣。”朱有龄赶紧说道,“先前搬回来的嫁妆,她现在都在清点,生怕漏在东宫了。”

    朱允熥更加无语了,还真是亲小姑。

    “大姐、二姐,伱们可别学小姑。”朱允熥笑着吐槽,“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好凤冠霞帔,大礼可摄胜,不碍!”

    凤冠霞帔只是笼统的概念,凤冠是戴在头上的,霞帔是在身上披挂的。不过以前只是勋贵和诰命夫人可用,到了大明进一步的普及,只不过普通民间女子还是用不起。

    不过这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只要家里经济条件允许,这不犯忌讳。

    说来老朱对于避讳的事情不在意,要不然也不会弄出来一大堆生僻字。他要求的避讳、僭越,更多的是对官员。

    想了想,朱允熥决定去找礼部尚书聊一聊,有些事情不用给百姓增加负担。他眼里的一些小事,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