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算是汇聚一堂了,六部尚书暂且不说,工部和户部的左右侍郎也都来了。还包括蓝玉、常升、徐辉祖、李景隆、傅友德这五大国公爷。

    这是大事,疏浚运河的事情自然无比重要,所以这些事情就必须要慎重对待。

    没有让更多的官员参与,只是因为现阶段不适合将一些事情放在朝堂上罢了。要不然的话必然会导致各种议论,到时候反而会耽误事。

    作为朱允熥的钱袋子,夏原吉微微朝着郁新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常升等人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件事情他们多少也明白。只是作为五军都督府的话事人,多少也是需要稍微出点力才行。

    但是事情到底要怎么做,他们也多少是心里没底。这个时候只需要过来撑场子就行,勋贵集团还是需要有些存在感,不能只是想着打仗的事情。

    老朱龙行虎步的来了,怀里抱着个抖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胖娃娃。

    徐辉祖的眼神都亮了几分,他对于这个外甥可是爱到了极致,只可惜能够见到的机会太少了。

    朱文垚是胆子大的性格,虽然看到了很多人,不过没有半点不适应的地方,反而还是非常的好奇在打量着众人,还试着要去说说话。

    “咱过来听听。”在朱允熥起身后,老朱自然的住在主位,“去拿些好玩的过来,要不然文垚坐不住。”

    不怪老朱走到哪都要将朱文垚给抱着,而是这孩子就离不开老朱,那自然就是走到哪带到哪,这样看起来是更合适一点。

    朱文垚很大方,将抓在手里的金龟递向朱允熥,“呀。”

    朱允熥接过来看了看,忍不住埋怨,“祖父,这东西也好给文垚?我看着,这怕是前朝的官印吧?”

    “文垚配不起什么印?你给咱说说?”老朱非常不乐意的说道,“你真有本事,给咱文垚找来传国玉玺,打了个大都、灭了北元,也没找回来呀!”

    传国玉玺可以说是老朱一个巨大的遗憾,当年攻破元大都,或者是捕鱼儿海大捷,那都是俘获不少,也找到了不少历朝历代的官印。

    不过当年南宋灭亡的时候,蒙古丞相伯颜曾将蒙元收缴各国之历代印玺统统磨平,分发给王公大臣刻制私人印章。

    只是真要说起来的话,北宋时期的传国玉玺到底是真是假都有争议,很多人都觉得是后唐末帝李从珂举族自焚于玄武楼时,传国玉玺就此失踪。

    蓝玉就非常尴尬,当年他领兵灭北元小朝廷的时候,皇帝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将印玺等等尽数带回来,只可惜传国玺还是没有任何的迹象。

    朱文垚深处肉嘟嘟的小手,这显然就是打算将龟钮印信给要回去,这可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现在最喜欢的玩具之一。

    “文垚是配的起任何印信,我的印信给他都不合适。”朱允熥就笑了笑说道,“只是这么宠着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老朱看了一眼朱允熥,说道,“你的印信是不适合咱文垚,你爹留下来的印信,过些年咱直接给文垚拿着。这孩子好,镇得住江山,是大明尧舜之君。”

    这些重臣都有些麻了,他们不知道这是皇帝和太孙在一唱一和,还是说这就是皇帝的‘无心之言’,这些事情就不能多想。

    老朱看向陈瑄,问道,“咱朝廷准备疏浚运河的事情,你心里头可有没有想法?”

    陈瑄就立刻回答说道,“回陛下,臣愚钝”

    老朱不耐烦的打断,“直接说心里头有没有想法,若是合适就做,若是不合适再商讨。咱没工夫和你多嘴,心里可有想法?”

    陈瑄就不再藏拙、谦虚,“回陛下,臣心中确实有些想法,只是尚且不知合不合适。”

    对于这个回答老朱基本满意,“心里头有想法就好,你是漕运总兵官,若是你心里都没个法子,这事情也是难做。”

    老朱继续说道,“你父也是军伍出身,你也曾率军打仗。要咱说,督漕运和打仗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你知道该做什么、有何难处,才好安排布置。”

    陈瑄确实是武将之子,他本人也曾经是蓝玉的舍人,这位能文能武的将领成为漕运总兵官,很多人觉得不只是因为他此前有参与维修都江堰工程的原因。

    这更是因为出身呢,本来也算是淮西勋贵的一部分,是不折不扣的常系一脉,自然也就值得委以重任了。

    朱允熥这时候就主动开口了,“皇祖父,现如今是严尚书和陈总兵有些分歧,两人所说之事都有着各自之理,实在难以定夺,还望皇祖父定夺。”

    老朱就看了看朱允熥,这孙子有些时候实在是太可恶了,得罪人的事情是一概不做。哪怕心里头有想法了,还要装腔作势一番。

    不过只要习惯了这些事情也就行了,也没什么可吐槽的,谁让以前老朱就是这么安排的呢,现在大家都养成了习惯。

    老朱就开口问道,“说说,你们现在是如何想的?”

    朱允熥主动说道,“回皇祖父,大运河历朝历代都有修筑,孙臣以为不宜再大动干戈,只在前朝的基础后修筑、疏浚就好。”

    这话也没什么毛病,京杭大运河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建好的,甚至这也不是隋炀帝一下子就弄出来的。

    真要说的话,京杭大运河从春秋时期就开始修筑都没什么问题。吴王夫差命人开凿邗沟,魏惠王开凿的鸿沟,这就是大运河的开始阶段。

    朱允熥继续说道,“如今朝廷向北运输粮食,可以绕开洛阳一段。现如今看来,大运河可分七段。”

    从北平到通州的,通惠河,长约八十公里;从通州区到天津称北运河,长一百九十公里;天津到临清称南运河,长四百公里。

    临清到台儿庄称鲁运河,长约五百公里。邳州到淮安称中运河,长一百九十公里。自淮安到瓜洲称里运河,长一百八十公里。从镇江到杭州的江南运河,长约三百三十公里。

    朱允熥再次开口说道,“现在朝中文武所议之事,无非就是该先疏浚何处,有人觉得该修北段,有人觉得改修南运河,也有觉得改修淤废的山东段。”

    老朱自然也明白,自从元末开始,山东段的大运河已经完全给淤废了。虽然清淤比起开凿要轻松点,但是这也是个大工程。

    更何况现在的大运河就算是各段之间也不是完全连通的,也少不了会有一段需要用陆运的方式翻转河坝的,这自然也是极大的损耗。

    老朱微微点头,随后看向陈瑄,“你的意思,是准备先修北边的那段了?”

    陈瑄立刻点头说道,“回陛下,北段虽也有淤废,只是蒙元定都北平之时,漕运乃大计。”

    这话也没什么毛病,元朝时期的北平地位特殊,所以相对来说在北平附近的那段河道情况是相对要好一点,哪怕是有淤废,也不至于不通船。

    先将简单的给疏浚、修筑了,然后再去攻坚比较难得区域,这显然也是一个看似比较合理的办法了,这么做自然也挑不出来太大的毛病。

    更何况以陈瑄的出身来说,他到底是当过领兵大将的。先将天津到北平的那段疏浚好了,海运的粮食能够直接运到北平,北方的防线也可以更稳固。

    天津是如今的重中之重,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基地,是通往辽东、北平、开平等地的后勤基地,自然是需要无比的重视。

    北平自然不用多说了,这里不是元大都了,但是依然改变不了地位显赫的基础,这里依然是大明的一个军事重镇。

    老朱微微点头,觉得陈瑄说的有些道理,只是这些显然还不足以打动老朱,他也不会只是听一家之言,还要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计划。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老朱肯定是希望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回报,多听多看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情。

    老朱随即看向严震直,说道,“这么说来,你觉得是该修筑南运河了?怎么,觉得修筑被运河不好?”

    严震直就赶紧回答说道,“回陛下,臣以为北运河自然改修,只是朝廷人马、役夫有限。现在修筑北运河,臣以为虽有大用,但是不如修筑南运河划算。”

    这就让老朱非常的感兴趣了,既然修筑大运河,自然也就是要将南北都通透起来,这才是最合适的,这也是朝廷想要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南段还是北段,这肯定都是要修的,这一点估计大家也都不会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因为这是战略性的大事,对朝廷没有什么坏处。

    严震直就继续说道,“陛下明鉴,如今就是疏浚了北段,山东境内运河不疏浚,漕运还是无法直通北边,还是需海运才行。”

    老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修北段的话,基本上也就是天津到北平的那一段可以漕运,这自然是看似比较简单,当然也可以是费力不讨好。

    山东这一段不疏浚,大运河就没办法通畅,将南方的粮食运到北方,那自然也就是需要以海运为主,陆运自然也就只能是为辅了。

    看到陈瑄要反驳,朱允熥就开口,“你先等一等,等严尚书把话说完,自然给你说话的工夫。现在就你一言我一语,怕是要吵起来。”

    陈瑄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忙不迭的说道,“臣不敢。”

    朱允熥也就是笑一笑而已,现在提起来了自然是‘不敢’,要是不提醒的话事情都做了,到时候再请罪。

    对于这些大臣们的一些套路,朱允熥现在也是比较熟悉了,有些时候确实是想要吐槽,当然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多叫真了。

    严震直就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先疏浚南方河道最优,南运河淤废之处甚少,疏浚起来也不算难。”

    南运河也好、北运河也罢,实际上淤塞的情况都有,只是谈不上多么的严重。真正淤塞严重的,也就是中间的那些河段了,那也是大工程。

    老朱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先修到扬州是吧?太孙先前也和咱提过,只是咱问你,到了扬州之后,还不是要转海运吗?”

    真要是这样,还不如直接从杭州等地开始海运,免得从扬州中转一下,这看似是有着一些多余的动作了。

    老朱继续说道,“扬州不如唐宋繁华,这一点咱也知道。只是这漕运不通,扬州就再难成为紧要之地,这个道理你们也是该明白才对。”

    严震直等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唐宋时期的扬州无比繁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扬州是连接南北的交通枢纽,地位自然也就非同寻常了。

    现在的扬州虽然也有不少的商贾,但是繁华程度等等,确实远逊于历史上的一些朝代。

    这一点不要说严震直心里有数了,在场的这些勋贵们也都看得出来,主要是因为这些情况太明显了,稍微注意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其中情形。

    朱允熥就开口替严震直解围说道,“皇祖父,严尚书的意思多半是先将基础打劳,以扬州为基础。这些年也有些商贾汇聚扬州,以后只怕会更多。”

    老朱不无调侃的说道,“你这么一说咱倒是想起来了,扬州和太仓倒是离的不算远,是该有更多商贾过去了。”

    其他人就纷纷看向朱允熥,而朱允熥脸皮厚,“祖父,太仓和扬州还离着远呢,现在是在商讨运河之事,不是市舶司的事情。”

    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啊,太仓现在就是很多人眼里的水师基地之一了,现在很多的海船都是在那里集结,一些商贾自然闻着味的赶去了。

    朱允熥更加不要脸了,拍了拍手,“文垚,爹抱抱。”

    朱文垚不给面子,转身往老朱怀里一趴。虽然现在可以‘分享’一些玩具,可是还是不许朱允熥抱。

    老朱有些来气,“文垚玩的好好的,非得逗他。咱和你说正事,你少在这和朕打马虎眼。”

    被警告的朱允熥也不尴尬,更谈不上害怕。至于文武百官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太孙对付皇帝的手段多着呢。

    不只是多,而且看起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都能吃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