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身主一定很亲近,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可对于这个乳母,希宁的感情发生了变化。

    昨天早上的那碗粥,就是艾叶亲手端来的。

    帮她梳妆打扮好后,将菜粥端给了她,就是这样抿着嘴,温柔地笑着。

    而事后一个月,艾叶的女儿以女伴的身份,跟着六妹一起进宫陪伴现在的敦良亲王,将来的朱雀天王。虽然说是尚侍,是高阶女官,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职位被藤原道长弄成了“预备女御”。

    后来六妹嬉子后封为东宫妃,而艾叶女儿则成了典侍。凭着这个,谋求了一份高门大户给嫁了,也福泽了后人。

    就这样,鬼才相信,艾叶和身主“中邪祟”昏迷不醒完全没有关系。

    但这个时候不能闹翻,太子在藤原家昨日做客,六妹嬉子已经被确定下来,今日早上进宫谢恩,其实也就让天王看看。天王是藤原道长的外孙,大权又长期掌握在自己外祖父的手里,娶的中宫王后是自己姨母,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自然什么都会答应下来。

    希宁想想就蛋疼,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目前的情况就是,目前天王中宫是四姐威子,太后是二姐、太皇太后大姐;自己同母的三姐是成了太子又不干的敦明亲王女御。

    抱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态度,藤原道长打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大女儿的儿子,也就是成为太子的另外一个外孙。

    而宫里的那些中宫王后女儿所生的外孙女,以后基本都会嫁给自己的哥哥弟弟,堂哥堂弟,真的亲上加亲,亲得不能再亲。

    想想就乱,这关系乱得脑瓜疼。

    “尊子小姐……”出神时,艾叶唤了她一声。

    希宁回过神,含着蜜饯,装出疲惫的样子:“嗯,一天一夜未进食,觉得饿了。”

    看到她鼓起的腮帮子,妥妥象吃货一枚,身边跪着的侍女都低着头,努力忍着笑。

    “那尊子小姐少食点,以免积食。”艾叶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礼仪仪态都是非常好的,做到了这个时代女人要柔的全部精髓,柔顺得就跟水一样。

    作为乳母,并不是卖身的丫鬟,地位是比较高的,属于雇佣关系。而出身不错,又和家主之间缠绕不清的,相当于半个夫人了。

    “让你担心了,我会注意的。”希宁自然要先表示领情。

    “您多休息,我先告辞了,如有需要请随时传唤我。”艾叶很识实务地行礼离开。

    看着艾叶迈着小碎步,裙底翻白浪的离开,希宁说不出的感觉。这走路时的仪态很漂亮,可妆容也太……,心肠也是不怎么样。

    她回过头看着阿玲:“我的糕饼呢?”

    阿玲正低着头跪坐着,一听抬起了头,愣愣地看着她:“尊子小姐,您还吃?”

    希宁一个瞪眼:“去拿来!想饿死我吗?”

    阿玲吓得赶紧地一咕噜爬起来,飞快地迈着小步子,亲自去厨房看了。

    这衣服,让人迈不大步子,真是麻烦。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不光阿玲,还有一堆人,花团锦簇地过来了。

    是身主的生母,明子夫人带着人过来了。

    明子夫人作为六个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年轻了。43岁生了身主,也就是她最小的孩子。

    而和她同岁的大夫人也是43岁生了六小姐,两个人左大臣源氏的后人,又为平妻,从一开始就明争暗斗。就连生孩子也是相互较劲,明子夫人生的儿子多,可藤原道长倒是不会重男轻女,反正儿子当官、女儿嫁到宫里,都有用。

    两个夫人倒是很长寿,按照目前贵族二三十岁就夭亡的情况,目前的岁数已经算是长寿。

    抹得犹如墙面一般白的脸,倒是挺平滑的。但如果卸了妆,就能看到长期涂抹粉后形成的黑斑,还有皱纹。

    明子夫人穿的是十二件的全套十二单,就跟一个行走的衣架一样,架子上包满了面料奢华的衣服。

    她跪坐了下来,悠悠地开口:“尊子,听说你胃口一下开了,是吗?”

    说话都是嘴唇微动,只露出一点黑齿。

    涂了那么多的粉,当然不能有太多的面部表情,会让脸上的粉掉下来的。所以最多嘴角微微翘一翘,这样还能显得文雅秀气。

    这个平安时代,还真是面无表情的民族。幸好还没到以后的武士崛起,以后讲究的是“武士三年半边脸”,就是说大丈夫不能笑,保持威武,就算要笑,实在忍不住,也只能笑半边脸。就是一边保持僵硬石化,一边嘴角翘起。

    嗯,有点前一个剧情,那个龙王财团的继承人,那种高深莫测的冷笑样子了。

    希宁努力装出恭敬、柔顺的样子:“是的,母亲,可能是饿过头了。”

    千万不能露出异样来,否则的话会被认为邪祟上身,原本吃的少,一下食量大增,不是邪祟上身又是什么。

    免不了那个大名鼎鼎阴阳师的儿子,已经是六十多岁老头、子继父业的大阴阳师过来驱魔。

    明子夫人听后,悠悠下命,语气变得几分傲慢:“把苏端给小姐。”

    一盏切成小块的黄色、象是点心样的东西,被后面的侍女端到身边。

    希宁看着苏犹豫着,明子夫人嘴角微挑地和煦说:“吃吧。”

    希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立即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赶紧地行礼:“让母亲费心了。”

    苏是用牛奶放进锅里,加热后不停搅拌,烧二个小时以上,牛奶水分蒸发、就凝结。取出切成小块,就是苏。

    当时牛奶不多,所以苏绝对是奢侈品,只有王公贵族才吃得到,珍贵程度不亚于82年的拉菲、上等的鱼子酱。

    明子夫人依旧象女儿节人偶一般坐在那里:“好孩子,这次委屈你了。这些苏是道长大人命人送来的,我生怕你吃不下,见你胃口还好,那就太好了。”

    这苏自然也是宫里拿来的,而宫里是东面那里进贡的。

    明子夫人又命人,晚上做七菜粥,这是由七种蔬菜切碎了放在粥里,一般只有过年时吃,都认为吃这个可以治百病。

    “多谢母亲。”希宁左右看了看:“你们先去准备茶,我想单独和母亲说说话。”

    明子夫人听后眸中一闪:“去准备。”

    “是~”众女站起,缓缓退下。

    当着四周无人,希宁也就挑明了:“看来母亲和父亲大人也认为,我这邪祟来的蹊跷,所以尽量的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