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昭十二年八月十七。

    这天正是贾琮启程往金陵的日子。

    黛玉、迎春、探春、湘云等姊妹都一直送到角门处。

    迎春、探春都有依依之情。

    黛玉眼中却是不舍之意。

    这几日琮三哥时常过来陪自己,总是挑些她喜欢的事情来做。

    总想着法子逗自己开怀而笑,只要看到自己言笑晏晏,三哥脸上的得意,让她的心都要化了。

    他是知道自己要远行,才会如此,黛玉心中何尝不是欢喜。

    但这几年她也品味出来,三哥的心不在府上,总是有意无意的疏离着,或许是小时在府上受多了苛待的原因。

    这几年姐弟情义相得,贾琮已成了她心中第一等要紧之人。

    如今她年岁渐长,外祖母对她愈发爱逾珍宝,她知道老太太心中的打算,凤姐也常拿她和宝玉打趣,她心中气恼却无法奈何。

    姊妹中除了进宫的元春姐姐,以她居长,如今已是及笄之年,长辈话音中已听出些许议亲之意,让迎春有些慌乱害怕。

    只有湘云爽利浪漫,不见愁绪,只让贾琮过年回来时,带些金陵的好玩物件给她。

    真到了那一日,她离了贾府,想见到琮弟都不容易了。

    ……

    想到这些,黛玉的心中总是隐隐作痛,他这么拼命去读书,也就是这其中的原因。

    难道自己还这么一直孤零留在府上?

    这两年三哥日常在外读书,宝玉对她不改往日的殷勤小意,已让她有些不胜其烦。

    探春想到这几日与三哥哥临帖写字,遇到运笔转折凝滞时,总要三哥执手相扶,兄妹亲密,心气相融,竟是那等熏然温馨。

    迎春看着贾琮意气风华的样子,心中多是欣慰欢喜,自己的琮弟越来越出色,贾家那些爷们那有一个能及得上他。

    一种从未有过的缠绵之意,不期然泛上心头,突然有些害怕,自己真是疯了。

    只是他这等能为,就不会像宝玉那样守在后宅,总会志在四方,将来留在家中的时间,只怕会越来越少。

    只盼三哥哥能早日回来,她望着马车前贾琮那俊美无俦的容颜,临别之际,心绪黯然,心防竟有松动。

    宝玉只在荣庆堂陪贾母和王夫人说话。

    迎春心中多了许多不舍和惆怅。

    如今她芳心早系,如何还能再蹈污浊,只盼着三哥早些回来,她的心才能安定。

    如今才这么点年纪,就领了皇差远行,将来只怕会和府上越走越远。

    如果不是家里这些姊妹都待他极好,只怕他宁可一个人在外面呆着,也不会再回来。

    贾琮这次是去金陵出皇差,如此经济仕途之腐事,在宝玉眼中朽不可闻,让他也学姊妹们去送他,岂不玷污了自家清白。

    只是林妹妹怎么也学着去送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等林妹妹回来,自己再找她叙说叙说自己的见识情怀,不然林妹妹都让贾琮带偏了。

    同样,贾琮对宝玉没在此刻出现,大感庆幸,自己这等仕途经济丑态,让宝玉见了岂不痛心疾首,那实在太违画风了,也太恶心了。

    贾琮和五儿晴雯坐了一辆马车,另一辆马车放了几人的行李,驾车的是赵嬷嬷的儿子郭志贵。

    贾政见贾琮要远行金陵,可身边没有得力的小厮,就把郭志贵派了给他。

    贾琏却带了六七个小厮送行,同行的还有三辆大车。

    之所以怎么大排场,是贾母和王夫人都有礼品带给金陵娘家老亲,贾琏带人就是搬运这些东西的。

    贾家自租了一艘商船跟在官船后面,主要就是用来装载这些物件。

    金陵是贾王史薛四大家的发源地,这四大家留在金陵故地的族人可是不少,在金陵当地的势力也是举足轻重。

    两地族人多年一直联系紧密,南北呼应,贾琮奉旨回金陵,贾母和王夫人趁便就带些礼品给故地老亲,也算应有之意。

    贾琮算是变相做了一回贾家的送礼使者,虽然有些膈应,不过也无可奈何。

    一行车马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鎏阳河城东船坞,船坞上已停了一艘黑红外漆的高大官船,船上有两层船楼,桅杆上悬挂大周飞龙牙旗。

    那官船后面停了另一艘小许多的商船,贾琏已经在指派小厮往商船上搬运货物。

    码头那边有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在一株槐花树下停住,马上骑士飘然下马,身姿很是优美。

    贾琮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惊喜道:“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曲泓秀。

    曲泓秀神情有些凝重,说道:“昨儿早上你过来练刀,本来说好不送你了。

    可昨天在店里听一位南边来的女客说,金陵前几日发生了大事,听来颇有风险,所以才赶来和伱说一声,让你心中也有个计量。

    那位女客家中男人,常在金陵做些西洋货品买卖,所以常进出金陵外埠港口。

    大概十日前,有两只东瀛来的船队,进入金陵龙潭港。

    说是市舶司太监事先收了其中一只船队的贿赂,便以勘合查验不合为由,扣留了另外一只船队。

    而这两只都是东瀛商船,船上所贩货物都是东瀛特产,种类几乎无二,扣留一船,就能使另外一船的货物,能快速高利倾销。

    送贿者的本意也在于此,抢占先机,古今同理。

    但这样一来,另外那艘被扣留的东瀛商船,失去先机,一船十万贯的货物,就会滞销,到时就要血本无归。

    结果两只船队为了争利,居然当场拼杀起来,被扣留那只船队都由武艺高强的东瀛浪人组成,他们抢出被扣押的武器。

    不仅将另一只船队的人杀死大半。连市舶司的官兵也被当场杀死二十几个,其中一位还是市舶司的千户。

    这一下便成了捅天大事。

    金陵都指挥使杜衡鑫收到消息,调派数倍卫所官兵去围剿,居然被这些浪人轻易冲破包围,

    这些浪人逃入金陵城区,为躲避围剿,屠杀了十多户百姓,搅得天翻地覆的

    卫所官军竟都束手无策,最后还被他们逃出金陵城,不知去向。

    那位女客的男人当时正好在码头上,见到东瀛人砍杀起来,慌忙找了地方躲藏,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据他说起当时码头的情形,那些东瀛浪人刀法十分凌厉,手中倭刀都是削铁如泥,且个个凶狠善战,悍不畏死。

    没多少时间,就在码头上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满地,场景十分血腥恐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