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五月,街道上开始洋溢出喜气,各家寿庆礼品店铺,生意变得明显红火起来,酒楼娼馆也变得热闹。

    神京镇安府和祈年府,派出大批衙役,清理街道偷盗,拘捕地痞无赖,收拢乞丐流民,又在城外大开粥铺,哺食穷苦。

    整个神京城呈现出整肃与祥和并存的氛围。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是因为五月为太上皇六十五岁寿期,嘉昭帝已下旨神京举城大庆。

    镇安府和祈年府,自然要对神京城做一番清理,才能与太上皇寿辰的荣华之气匹配。

    届时神京城的贵勋、诰命都要进宫贺寿。

    教坊司去年底就从各地聘请名师,指导各色琴师、歌伎、舞娘。

    经过半年筹备,已准备盛大音舞绝技,要在太上皇的重华宫上演,据说蔚为壮观,难得一见。

    太上皇寿辰之日,神京城内酒楼、茶撩、勾栏、瓦肆、楚楼伎馆,通宵不禁,与民同乐。

    ……

    因秦业还在金陵主持大慈恩寺次殿庙宇营造,秦宅之中只有女眷,书香官宦之家,门第规矩森严,贾琮是不便单身拜访的。

    正月十五之后,贾琮曾带着晴雯,去过一趟桂枝坊秦宅。

    贾母叹道:“珍哥儿年轻就袭爵,他老子又一贯在道观虚耗,没个人管束着,由着他逍遥,这十多年奢靡过甚,家财万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王熙凤道:“左右娶亲也就那么一次,混过去也就好了,听说珍大哥最近也在找营生,想来也是考虑来日方才的道理。”

    王熙凤正和贾母、王夫人通报本月府上月钱发放、各处银钱支用等杂事。

    荣庆堂。

    东府那八九处田庄,一年到头收成连五千两都不到,珍大哥那边开销比我们这边还大,手头银子用起来自然不得劲。

    又说道:“老太太,东府正在筹备蓉哥儿的婚事,上午珍大哥向我们公中借支三千两银子,用做婚娶之用。”

    贾母奇道:“怎么一下子借用这么多银子,东府那边根底不差我们这边,怎么就缺成这样?”

    晴雯回来时带回可卿一句话:安心待嫁,勿用挂念,安心读书。

    他带了晴雯去,便是让晴雯以探望瑞珠的名义,顺道来看望一下可卿,其实他也清楚做这样的事情,并没什么意义。

    同时,宁国府也传出世子贾蓉的婚事喜讯……。

    但是金陵一别,总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要说毫无牵挂,那才是自欺欺人。

    而自年初就开始流传,太上皇五月大寿之期,圣上开科举恩科的消息,也终于确定下来。

    听说珍大哥很看重蓉哥儿这门亲事,想要大办,外头也好挣些体面,这才向我们这边借支银子,说最多两月就补回。”

    王熙凤答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这几年北边气候反常,过年时乌进孝兄弟进京献礼,说这两年北面旱涝不停,天气又冷得反常。

    雍州各地参加乡试的秀才,大周各州参加会试的举子,如风从云集般,从各地赶赴神京。

    贾琮将可卿的留话,在心中想了许久,又想起去年在春华楼看到的情景,终于放下心思,把精力先放在秋闱之上。

    贾琮听了可卿留言,虽有些失落,但也早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礼教森严,媒妁婚聘,绝非儿戏。

    ……

    王夫人问道:“珍哥儿要大办婚事,可是娶的哪家千金,这样给他看重。”

    王熙凤笑道:“说起来珍大哥的亲家,也不算外人,是老爷工部的同僚,营缮郎秦业,蓉哥儿娶的就是他的独女。”

    ……

    清芷斋。

    黛玉走进院子时,看到东书房窗口下,贾琮正在提笔疾书。

    黛玉知道他每天要写程文策论的功课,也不去书房打扰他,直接去了正屋,找芷芍五儿她们说话。

    进屋没看到两人身影,只有英莲在靠窗小案上临帖。

    她穿着洋红印花对襟褙子,白色交领袄子,淡粉色长裙,脖子上还戴着个黄灿灿的赤金项圈,虽未脱青涩,却已俏丽动人。

    黛玉走上前去,看英莲练得是贾琮的书体,看模样已练得颇有些火候。

    黛玉倒也不意外,三哥房里几个丫头,个个能识文断字,英莲管着三哥的书房,被三哥的书香熏陶,在文事方面更不会弱于旁人。

    黛玉自己满腹经纶,对英莲这样有文气蕴养的女子,自然会心生亲近,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临帖。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英莲写字的内容吸引,竟是一首从未见过的新词,然后目光就转到了她用的字帖上。

    黛玉知道贾琮善词,早年在楠溪写咏梅词,在金陵又写了满江红和临江仙两首新词,给他博得名动江南的赫赫词名。

    只是回到神京后,再没见过他出新词,因为这几个月贾琮忙于苦读,准备秋闱,姊妹们都不在他面前提新词的事,怕分他的心思。

    黛玉迫不及待拿过英莲的字帖,发现上面记了七首词,除了熟悉的三首,其他四首都是从未见过的新词。

    词风或宏丽,或典雅,或温婉,或慷慨,这几首新词都十分出彩,首首都具备传世之姿。

    黛玉满脸惊喜的问道:“英莲,这些是三哥新写的词吗?”

    英莲答道:“也不算新写的,都是少爷在金陵时闲暇写的,平时都丢在书房,后来他就装订了给我当字帖用。”

    黛玉听这话,脸上涌起古怪的神情,笑道:“英莲,你真是我们府上最有体面的女子。”

    英莲看着黛玉笑意盈盈,自己却一脸呆萌,没懂黛玉这话的意思。

    黛玉笑道:“三哥这些新词,首首都足以传世,却从不为人所知,旁人得到一首,都会如得至宝。

    他看得如同常物,随手拿来给你做临帖用,你说伱该是多大的奢侈体面,三哥行事真真不按常理。”

    当黛玉看到其中一首时,秀眉不禁微微一蹙。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

    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

    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词意中有温润缠绵,见而不得伤怀之意,芙蓉鬓钗之想,明明是为女子而写的。

    虽然三哥和宝姐姐也在金陵认识的,但他们在金陵其实就见过一面。

    平时姊妹们在一起,三哥对宝姐姐怎么样,她心中自然很清楚,这首词必是另有其人。

    黛玉问道:“英莲,三哥这首词是为谁而写的?”

    英莲一看这词,脸上一红,诺诺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在金陵的时候,英莲和晴雯轮流跟着贾琮,去安定寺抄写经文,她怎么会不知道,少爷这首词为谁写的。

    只是晴雯告诫过她,回到贾府千万不能说这首词的来历,还有安定寺那位秦姑娘,一个字都不能提,不然就会害死三爷。

    英莲虽知道林姑娘和少爷亲近,但会害死少爷的事,就算是林姑娘,她也不敢透露半句。

    黛玉一看她这表情,哪里还不明白,真是个笨丫头,撒谎都不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