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薛家大宅。

    薛宝钗正坐在绣凳上,绣一幅三色牡丹彩蝶图样。

    上身穿玫红撒花缎面对襟上襦,扎着金色合欢双花腰带,下身是一套粉色绣花百褶裙。

    微微伏低着身子,玉指轻挑,一根彩线在绣绢上来回穿梭,纤腰欲折,肤光晶莹,脉脉生香。

    “莺儿,前日让外头准备的,送贾府琮兄弟的几色礼物可都得了。”

    “上午就送来了,太太已看过了,都觉得挺好,就让管家送去兴隆坊了,还带了太太的请帖,说是要请琮少爷到家赴宴。”

    “太太说上次的事,虽是请荣府二老爷帮忙了的事儿,但是琮少爷给知府去信,也少了大爷好几天的苦头,这人情得记着,还说要让大爷给琮少爷敬酒呢。”

    “这个才是正理,哥哥平日在外胡混,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正该和自家这些上进的兄弟多亲近些,也好得些近朱者赤的好处。”

    “姑娘,那日琮少爷上府拜访,我是没看到人,但府上的丫鬟婆子都在传,说再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哥儿,果真长得这么得意?”

    在整个领军过万的金陵卫所中,虽还有其他品级高于他的武官,但身为掌控金陵水道海贸之责的水监司主官千户。

    水监司千户邹怀义,今年正好四十岁,入金陵卫所二十年,从一名小旗,累功升迁至水监司千户,是金陵卫所中的老人。

    “见过了,按大人的吩咐,以他夫人生辰的名义,送了那对上等的羊脂玉如意,东西他也收了。”

    “据他们说,是宁王属官杨宏斌,亲自带着宁王亲卫看守大狱,闲杂人等一律不让靠近。”

    他担任水监司千户多年,在水监司中威望极高。

    薛宝钗脸色一红,嗔怪道:“小丫头也不害臊,尽打听这些事。”

    邹怀义脸露疑惑:“宁王是来金陵督查龙潭港一案,怎么就抓起隐门余孽了?”

    “属下问起府衙大狱之事,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是宁王意外拿住了隐门一个要紧人物,所以才会对府衙大狱严加看守。”

    一名百户快步走入水监司千户大帐。

    “琮兄弟长得好倒是其次,读书上进,才学出众才叫了不起。”

    邹怀义问那百户:“你见到贾雨村了吗?”

    宝钗听了这话,停住了手上的针线,脸上流露出些失望。

    金陵,水监司大营。

    “启禀千户大人,我们的人用了不少法子,都没办法查到府衙大狱的到底关了什么人。”

    莺儿见自己小姐有些羞红的脸,暗自偷笑,说道:“这有什么的,我不过是好奇罢了,等太太请了来,我悄悄去瞧瞧。”

    估计是知道自己要无功而返,没办法和朝廷交代,又凑巧抓到个隐门余孽,这才奇货可居,严加看守,好拿来和朝廷交差。”

    ……

    让告诉太太姑娘知道,礼送进去了,但那位琮少爷没在家,听府上说琮少爷忙公务,好几天没回府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没准信。

    就手中实职权柄来讲,他也仅次于都指挥使杜衡鑫。

    那百户说道:“属下猜测应该是凑巧抓到那人的,龙潭港一案,首尾干净,那宁王还能查得出什么。

    这时外头丫鬟来传话,说管家去了兴隆坊贾府刚回来。

    邹怀义听了这话,觉得情理上也通,总之不与自己相关就好,但是心中还是不放心。

    又说道:“小心无大错,你派人盯着府衙大牢,还有金陵宁王行在,发现风吹草动,立即上报。”

    “另外大慈恩寺营造工地的情况怎么样,那些浪人有没有露出破绽,是否安然无恙,我有点担心刘海这家伙,那可是个刺头。”

    “大人请放心,几天前我派人去看过,一切正常,黄有安为人机敏,做事妥当,这都一个月时间了,没露出丝毫破绽。”

    “过两天你再派人去看一下,以策万全。”

    那百户回道:“属下明白,下面的兄弟都愿为千户大人效死,这些小事必定会办得妥当。”

    邹怀义听了脸上一松,问道:“夫人和敏儿如今到哪里了?”

    “护送同行的几个兄弟,其中一个中午回来报信,说夫人和小姐天没亮就出发了,戌时可到金陵,正好赶得及大人寿宴。”

    邹怀义这才笑道:“好,后日是我的寿宴,伱带着兄弟们早些到,一起热闹热闹。”

    ……

    金陵成贤街的紫云阁,是金陵薛家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字号,专卖高档的衣履服饰。

    此刻紫云阁的门口停着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马车旁边还守着几个卫所兵卒。

    邹敏儿前次在紫云阁看中了一条玉版革带,今天准备过来买下,送给父亲做四十大寿的寿礼。

    她在店里看了一圈,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算还没被人买走,正要开口让店里伙计拿货。

    突然听身边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伙计,给我拿一下那条玉带。”

    邹敏儿顿时傻了眼,这不就是自己看中的那条吗?

    她回头看去,忍不住心中一跳,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风姿绝俗,样貌异常俊美,只是有些风尘仆仆,像是从哪里远道而来。

    那伙计笑道:“这位公子当真好眼光,这条虎纹玉版革带,用了十二块上等和田白玉,雕工细腻,是店里的上等货。

    配上公子这等人物,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伙计,店里这种玉带还有吗?”

    “这位小姐,这条玉带只此一条,不巧这位公子先看上了。”

    邹敏儿虽父亲是金陵城中的实权人物,却也没有官家千金的傲慢,自然不会向这外乡少年强要玉带,只能作罢,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我倒是不一定非要买,既然这位小姐喜欢,就让给你吧。”

    邹敏儿一愣,见那少年笑着将那玉带递给了他。

    两人目光相碰,那少年眸光清澈透亮,深如秋潭,似乎能定人心魄。

    她有些愣愣的接过那玉带,还没想到要说些什么,那少年已经翩然转身离开。

    紫云阁对面的街边,一个二十多岁的精壮青年蹲在路边,见那少年过来,便迎了上来。

    “贾公子,我刚绕到后面,和店里的裁缝打听,那两辆车是邹怀义府上的,进店的那个妇人和小姐,就是邹怀义的夫人和女儿。

    说明天就是邹怀义四十岁大寿,他的夫人和女儿是来取定做的寿袍的,顺便采办些寿礼。”

    凌晨时分,贾琮才带着八百盐兵到了金陵城外,他让都尉郑勇先在城外隐蔽处扎营,以免大量盐兵入城打草惊蛇。

    自己带了这个叫刘小永的盐兵伍长,及其他二十多个盐兵,更换便装入城,准备先到宁王行在复命,再商量对策。

    贾琮刚入城不久,就看到路边停着两辆由水监司兵卒看守的马车,心中便留了意,自己进店探听虚实,又让刘小永去附近打听。

    没想到事情这么巧,竟是邹怀义的夫人和女儿出行,还打听到邹怀义要办四十大寿的消息。

    刘小永见这贾公子盯着紫云阁的门口看,这时店里出来一个妇人和小姐,那小姐长得可真叫俊。

    再看身边的贾公子,眼神定定的,像是看直了眼睛。

    便自作聪明问道:“贾公子,莫非是那小娘子长得好看,你动了心。”

    贾琮眉头一皱:“胡说什么呢,我是在想,明天怎么去给邹怀义拜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