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穿越至今,赵孝骞和楚王府不可避免被卷入了朝堂事,但赵孝骞打从骨子里是拒绝掺和的。

    对如今的朝堂格局,赵孝骞没兴趣参与,也没有任何倾向。

    所谓新法旧法,赵孝骞都毫无偏颇,在他眼里,无论新法还是旧法,落实到民间早就变了味。

    所以赵孝骞根本没兴趣,日前逼着亲爹写支持新法的奏疏,目的是为了让楚王府脱困。

    啊不然咧?难道真是忧国忧民?

    赵孝骞没那么伟大,过好自己的日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春日的阳光很舒服,有一种不招谁也不惹谁的惬意,特别补钙。

    赵孝骞眯着眼,暗暗思量如何在平淡的日子里找点刺激。

    大宋最有名的是青楼勾栏,这个……必须有。

    好想谈一场甜甜的,只送到楼梯口的爱情啊。

    上辈子过得不算苦,但由于钱包的原因,如此令人神往的爱情,他却没尝试过几次。

    这辈子不能委屈自己了!

    思忖之时,一颗肉球滚了过来,眼熟得很。

    然后,赵孝骞就被赵颢拽住了手腕,拉着他往大门外走。

    “吾儿跟我走,带你去办事。”

    “啥事?”赵孝骞愕然。

    赵颢来不及解释,便将他推上门外的马车。

    二人在马车里坐定,马车便启行,直奔天波门。

    出了城门,便见一片平原中竟矗立着一座道观。

    道观的占地面积非常广阔,目测近五百亩,大小殿阁房屋两千余间。

    说实话,汴京城里的皇宫都比它寒碜。

    道观外车水马龙,六丈宽的京道被堵得严严实实,来来往往的人群从道观进出,路上的人们面带虔诚,双手捧香,有的甚至三步一磕,五体投地式膜拜。

    赵孝骞坐在马车里有些吃惊:“这是……”

    赵颢咧嘴一笑:“玉清宫,没听过么?”

    赵孝骞摇头。

    赵颢叹道:“也对,你都多年未出王府了,外面的人和物想必都陌生得紧。”

    赵孝骞忙不迭点头,还是亲爹好,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亲爹却已给他找到了理由。

    路虽堵,行则必至。

    大宋王爷自然是有特权的,禁军护卫开道之下,王府的马车很快畅通无阻地来到道观门外。

    父子俩下了马车,一位仙风道骨的紫袍老道微笑迎了上来。

    “贫道青阳,拜见楚王殿下,拜见……”

    话没说完,却见这位老道突然神色一紧,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后退了两步,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赵孝骞瞥了瞥他,心中有些奇怪。

    这是啥意思?以为我会非礼他么?过分了!没那爱好!

    场面有点尴尬,赵颢干咳两声,凑到赵孝骞耳边道:“吾儿不认识他了?数日前你昏迷不醒,为父请他来府上给你驱邪,你一声‘蛋来’,然后……”

    赵孝骞大吃一惊:“难道……”

    赵颢默默点头:“没错,来的就是他的蛋……”

    赵孝骞尴尬了,这个……纯属意外,当时他的蛋出现的位置实在太帅了。

    赵颢叹了口气:“这位青阳老道,是神宗先帝御封的真人,”

    “老夫今日观之,真人的胡须似乎都稀疏了不少,声音也尖细了,吾儿这一抓,怕是要变坤道了,我大宋皇家情何以堪……”

    错了就立正,赵孝骞上前一步,青阳真人面露惊恐吓得后退两步。

    “真人恕罪,小子当日神智不清,误抓……嗯,总之,对不起!”

    赔礼态度很端正,赵孝骞满心愧疚,人家只是跳個大神,骗点香火钱,他有什么错。

    世子都道歉了,青阳真人就算恨得想杀了他,也没那胆子。

    不仅如此,世子的一句对不起,是必须要换来“没关系”的。

    青阳真人努力挤出微笑:“没关系,世子不必多礼,一切都是误会。”

    青阳真人领着父子俩进了道观。

    道观名曰“玉清宫”,全称是“玉清昭应宫”,是真宗年间修建的,目前为止,它是大宋规模最大的一座道观。

    不仅民间信众甚多,就连皇家每年的一些重大祭祀活动,都在这座道观举行。

    不过这座道观规模太大,当世和后世都受到不少指摘讦难,占地近五百亩,两千余殿阁房屋,建造耗费了太多民脂民膏。

    导致许多臣民至今都在质疑,道观供的神像究竟是来救苦救难,还是为人间降下苦难的。

    父子俩进了真武大殿,赵颢带着赵孝骞跪在道君法像前,纳头便拜。

    赵孝骞不大信鬼神之说,跪拜动作有些敷衍,一边叩首,眼睛却一边乱瞟。

    但赵颢却非常诚心,非常扎实地三跪九拜,又给道君上了香,然后跪在道君像前喃喃自语。

    “信男赵颢,汴京人士,前日虔心祈祷,求道君施法怜悯,救吾儿孝骞于生死,今吾儿无恙,信男赵颢携吾儿来还愿,拜谢道君,一拜再拜。”

    喃喃过后,赵颢用力朝道君像磕头,一下又一下,磕得非常用力,额头很快红肿一片。

    赵孝骞一怔,扭头出神地看着赵颢。

    赵颢的容貌很普通,身材更是一言难尽。

    然而此刻的赵颢神情湛然,全身仿佛被笼罩在一团圣洁的光晕中,为子还愿的虔诚模样,如同一支利箭,狠狠穿透了赵孝骞封闭的内心。

    是的,穿越至今,赵孝骞的内心一直是封闭的,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在用旁观者的视角,冷漠地注视着世间的悲喜。

    对赵颢这位父亲,赵孝骞仍然感到陌生,他没有胡乱认爹的兴趣,当日救赵颢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他,更大的目的是救己。

    然而此时此刻,赵颢每一记用力的磕头,如同撞在赵孝骞的心里。

    一下又一下,赵孝骞内心的封印被撞开了。

    这个陌生世界的阳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洒满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世界仍然如此陌生,但眼前的人,却是唯一的温暖。

    “父王……”赵孝骞眼眶微红,然后迅速扭过脸去,注视那尊高高在上的道君。

    赵颢的额头红肿,表情很严肃:“莫说话,你也给道君叩首,诚心一点,道君救了伱呢。”

    赵孝骞笑了笑,但还是认真地面朝道君叩首,一下又一下。

    他仍旧不信神,但,此刻他愿意向神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