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脚商陆冰坐在椅子上,无论怎么坐,都浑身都不自在,如坐针毡。

    他星夜朝着幽州赶来,路上的时候猛地想起,那刘备刘玄德不就是最近名头正盛的郡守吗???

    要知道郡守可不一般,主管一郡的军政大权。

    普通百姓见到县长就不得了,他竟然要去见郡守???

    心中不禁生起胆怯,连呼吸进肺腑的风都是慌张的,徐君啊徐君,你怎么可能认识郡守?若是他也像那些恶官一样,恐怕我就再也无法与您再见。

    但.毕竟是徐庶相托,更何况陆冰满口答应,哪怕山上的猛虎,或是水底的蛟龙,他都不能退退缩。

    就当陆冰将自己想作慨然赴死的壮士之际,迷迷糊糊间,边走边问的他,一路走到了涿县县城外的营帐。

    士卒们护卫在营帐四周,皆身披皮甲,手持刀兵。

    刀兵吞吐的寒芒落入陆冰的眼底,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这才发现怎么走到了军帐附近,这可是大罪啊!

    特别是年轻的将士,快步朝他走来。

    完蛋了!

    陆冰吓得闭上了眼睛。

    陆冰茫然的与将士擦肩而过,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走到营帐内。

    陌生却又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差点没把陆冰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他定眼一看,是个普通的士卒,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屁股已经粘在了椅子上,真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他接过陶杯,“多谢,多谢”

    陆冰看着渐渐变得空荡的营帐,不禁对放在那位士卒口中的刘府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底是如何的一位郡守,怎么管起喝水的问题了呢?还有怎么士卒都直夸他的好?

    所以.刘郡守是好人?

    “前方军事重地!还请止步!若是您有什么要事,寻我等‘同袍’,还请移步那边营帐,我等会有专人负责,核实您身份后,确定事件的真假与否,趁着休息时间将你要寻的人找来。”

    “不不不不”

    直到这位士卒意识说的委实是有些过火,便连连道歉,“实在是对不住,贵客,我暂时就不打扰你了,我在帐外站着,你有什么事,尽管喊我便是。”

    说到刘府君陆冰面前的年轻士卒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听的陆冰直犯迷糊,也就记下前面说的话。

    将士打量着陆冰的装扮,头发只不过用布条胡乱一缠,脸上有多处伤痕结痂,神色憔悴的不行,躲闪的眼神布满血丝,眼眶四周更是弥漫着一圈黑色,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背上竹条编制的背篓空空荡荡,脚上的草鞋都磨的不成样子,都能看见脚上磨出的水泡

    这得是走了多久的路啊

    将士心底一沉,他抬起手臂指着一边的营帐,叹道:“府君特地交代过若是有信使前来,便去那边的营帐。”

    却不料,这位士卒也是耳聪目明的主,他解释道:“贵客有所不知,这不是烧开凉的水,刘府君在‘开会’的时候,向一众‘同袍’勒令过今后有条件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不然会使风邪入体,会患病的!平日里多饮烧开的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为何称为茶,这是因为刘府君这么称呼的.”

    不过当陆冰看到杯里不过是清水时,下意识嘀咕道:“这不就是水啊,为什么叫茶呢”

    “啊?”陆冰眨了眨眼睛,他有些难以置信,就这样嘛?我只不过说了是信使,不怕我是刺客?

    “是无法行走了吗?”将士问道:“需不需要我背伱?”

    “那请吧。”将士让出了路。

    说完士卒欠身离去。

    “不不不”陆冰吓得直摇头。

    陆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个英武的将士,咽了咽口水,双腿直打摆子,虽说对方言辞没有一丝桀骜,但头一回近距离看清将士,他的内心不禁发怵,不止双腿就连嘴皮子都在哆嗦,“我我我替我主,前.前来向、向刘府君送信。”

    “你?”

    陆冰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没成想到,并不是兵刃落在脖颈上,而是客气的提醒没入耳朵里。

    “信使,请喝茶。”

    好人,怎么可能当大官呢?

    定是错觉!是误判!

    陆冰听到帐外有什么动静,够着脑袋一看,发现原先的那个士卒在和什么人说话,不过声音实在是太小,他听的不太真切。

    然后他便看见个,身长七八尺,双手很长,耳朵也比较大,但相貌英俊的士卒走了过来。

    他和陆冰之前见过的士卒都不一样,感觉和和气气的,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很像陆冰在集市摆摊时,坐在他身边的商贩,让人忍不住亲近。

    “敢问贵客怎么称呼?”刘备在陆冰晃神间就抓住了他的手。

    陆冰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说:“我叫陆冰。豫州颍川人。”

    “颍川?我知道那是个好地方,出了很多人才,不过颍川离涿县可谈不上近啊,近些时日不算太平.陆君,一路怕是很辛苦吧。”

    听到‘士卒’的语气陆冰一愣,对方竟然称呼他为君?而且上来关心的就是他辛不辛苦

    不知道为什么陆冰的鼻尖有些发酸,他就像是找到了诉苦的对象,向着面前的‘士卒’吐露这一路的心酸,被贼人撵,被野兽追,被强盗劫。

    真是任谁听的都会感叹,遭遇这般危险,还能好生出现在面前,属实在是福大命大。

    “对了。”陆冰猛的想起来,他忙问道:“实在是对不住,兄弟君,怎么称呼。”

    ‘士卒’笑呵呵的坐在他身旁,回答道:“我叫简凉。”

    简凉?

    陆冰松了口气,看来跟那刘郡守没有关系。

    他又问道:“简君,我满肚子都是疑惑。”

    “你说。”

    陆冰深深吸气,‘简凉’的出现让他所有的胆怯都烟消云散,他壮起胆子问道:“简君,你在刘府君麾下干多久了?”

    “多久?”

    陆冰这个问题可真把‘士卒’问住了,他楞了下,表情有点古怪,“没有计算过,应是有许久了吧。”

    “?这么说来简君跟随刘府君很久了?怎么还是个士卒?难不成刘府君任人唯亲?”

    “不是.这是我自身的原因。”‘士卒’连忙转移话题,“陆君你的问题就是问这个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些士卒对我的态度意外的好,甚至我说我是信使他们直接进入营帐坐下,你说怪不怪吧?对不住简君,我都忘了你也是刘府君麾下,我就想问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士卒’想了想说:“我的那些‘同袍’们瞧见你旅途劳累,不像是骗人的模样,若你不是也我等没有什么损失。若你是信使那不是唐突了贵客?干脆就将你按照信使对待。”

    “原来是这样。”

    听到‘士卒’的解答,陆冰心中的疑惑消退了些许,不过他还是觉得总有哪里怪怪了。

    思考了一下。

    陆冰还是想不出来什么,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干脆摇头头,不去多想。

    “对了,简君。我有一事相托。”

    “你说,若我能做到,必定不会推脱。”

    “是这个”陆冰掏出一份皱巴巴用破布制作的信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一想到,要面见郡守,就害怕的不得了,但是徐君的委托又不得不去做,简君是刘府君麾下老员,能拜托你帮我把信转交刘府君吗?”

    “可以。”‘士卒’点点头,接过信件,然后他又拉着陆冰的手说道:“陆君,我见你的鞋有点老旧,这样吧,我也曾编过草鞋,刚好在军中负责这方面的事物,府库里有多余的鞋要处理,我想丢掉实在是可惜,不如低价卖与陆君,钱的话你可以卖出后再将我的那部分给我,你放心我在颍川有好友.”

    听到这番话,陆冰顿时坐不住了,他捂住‘士卒’塞进怀里的草鞋,感受到扎实的用料,呆呆的张大了嘴巴,他没听错吧?手也没有坏掉吧?这么好的草鞋就给.给他了?

    这是陆冰自出生以来,第二次感受到的丝毫不掩饰的善意。

    上一个还是多年以前,那人叫徐福。

    这次是‘简凉’。

    眼前一片模糊,两张脸渐渐重合。

    泪决堤了,陆冰用衣袖挡着脸,他不想让‘简凉’看见这般的模样,可是声音还带上了一丝哭腔,“简君,我.我我何德何能”

    “欸。陆君你何必如此轻视自己呢?为了一封信,拔山涉险,我最佩服,也最愿意结交的就是你这般人啊。”

    陆冰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给包裹,老实说,手感不太好,对方的老茧比徐君的都要厚,不过此刻却让人是如此的心安。

    他现在真的很为‘简凉’感到不公,如此好的一人为什么只是个士卒呢?

    他真的很想问问那位刘府君,您是眼睛出毛病了吗?贤才就在眼前,为什么就是不肯提拔呢?

    “话说过来,陆君,你是受何人委托?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我没有听清。”

    听到‘简凉’的询问,陆冰擦去眼泪,做出了决定,“是徐君,徐庶,徐元直,简君,还是我去交予刘府君,我有问题想问问他,简君?你怎么不说话?”

    陆冰放下袖子,发现‘简凉’愣在原地,嘴里一直念着:‘元直,元直’

    陆冰觉得实在是奇怪,难道简君认识徐君,不对啊,徐君改名眼下就我知晓才对,怎么可能

    然而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大哥!俺回来了,俺把华先生给你请回来了!”

    姿容雄伟的壮汉,拉着文士咋咋呼呼的冲了进来。

    文士和陆冰几乎同时开口。

    “简君,这几位是?”

    “佗,见过刘府君。”

    “刘府君?”

    “简君?”

    陆冰和壮汉都愣住了,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场面一度变得奇怪起来。

    壮汉下意识憋出了句,“大哥,你啥时候成俺简四弟了???”

    至于陆冰,除了一开始得知‘简凉’身份时的吃惊后,竟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消解。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士卒们对刘府君如此尊崇。

    他们的刘府君,就是我的徐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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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