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除此以外,是否还有他法?”

    公孙瓒见刘表的神情不似说谎,他下意识开口,就连称呼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使君”二字,怕是凶名传于凉州的段颎都没有这般凶狠,如若段颎尚在人世,听闻刘表之言,说不定会感慨,原来我还挺心善的。

    想到这里,公孙瓒劝道:“使君,幽州多有外族,如若像您这般肆意屠戮,恐怕招致民怨四起,届时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即便我等麾下皆是勇士,来回奔波平叛,将会无暇顾及其他!”

    “将军勿要惊慌。我知道将军忧国忧民,但”刘表先是出声宽慰公孙瓒,随后提到外族时,嘴角向后一拉,颇为不屑的说道:“民?他们是民么?区区外族竟妄称大汉之民?!”

    端着茶水走进营帐的公孙越都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望了望刘表,又看了看公孙瓒,这两人变化之大实在令人猝不及防,幽州刺史说着兄长的话,兄长倒说着幽州刺史说的话,莫非是他没有睡醒么?

    看着刘表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公孙瓒急得在心里疯狂的问候刘备,玄德啊,玄德,这些年以来,你到底经历了甚么!竟然举荐此人担任幽州刺史?!

    若真按此人的说法行事,做不做得到暂且不论,关键是谁来替他牧马?谁来替他养羊?较于此前更加多的盗贼又该当如何?这群盗贼又害得幽州百姓无法安心种粮,他的军资又怎么办?

    莫非让为他效死的兄弟统统去耕种?去牧马?去养羊?

    诚然在公孙瓒眼里,乌桓等外族不过是土鸡瓦狗,战力羸弱不堪,但问题是,这群人能跑啊!跑到草原,躲进深山。过些时日,就像是粟米那般,逃走一个,跑回一群,饶是公孙瓒也觉得头疼。

    还不如刘伯安呢!

    公孙瓒突然怀念起他的老对头.

    紧接其后的是对刘备的抱怨。

    玄德,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啊!

    刘表眼睛微眯,通过公孙瓒的神情,他大致猜出公孙瓒的心中的思绪。

    果然如我所料.

    如若不是公孙瓒在场,刘表都快要笑出声,毕竟公孙瓒太好懂了,公孙瓒在幽州最大的政绩是什么?

    讨灭外族?扬汉家天威?

    亦是保境安民?庇护一方太平?

    对,也都不对。

    公孙瓒的确予以乌桓重击,明面上乌桓人惧怕公孙瓒,但是私下里的动作是一点都不少。

    乌桓也就罢了。

    最尴尬的是,公孙瓒也与幽州士人离心离德。

    毕竟公孙瓒曾经说过,“士人自认为他们本就该享受富贵,给予他们富贵,他们也不会感谢。”

    故而重用寒门、商贩、巫、医。

    不是说不好,刘表向来是个很务实的人,幽州士人是不能小觑的力量。

    因此公孙瓒打乌桓打的越凶,幽州士人就越发忌惮,幽州士人越发忌惮,那么士人就越会向刘表靠拢。

    如若是孤身一人来到幽州担任刺史,刘表连一刻都不会多想,果断延续刘虞的政策,积极拥抱士族,将脏水使劲朝公孙瓒身上泼,但就是不动手,然后通过联姻,将其中一批士人牢牢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士人对付士人,再培养亲信,逐步接过军权,如此一来,诺大的幽州就尽归他手。

    谁知道抵达幽州不久,他的基本盘就已经初步成型。

    思绪往往只在一瞬,刘表趁着公孙瓒在心底问候刘备的间隙说道,“唉,卫将军在临行前,曾经告诉我将军乃是当世名将,奈何士人只会吹捧士人,刘伯安又是心慈手软之辈,无法让将军的才能得到释放,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偏偏刘伯安地位尊贵,就连天子都要礼让三分,谁人敢触怒刘伯安,于是卫将军找到机会连忙向陛下建言,由我来担任幽州刺史,好生帮衬将军。将军还请宽心,有我在你就大展拳脚吧!”

    “玄玄德”

    公孙瓒念念有词,刘表的这番话实在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士人的德行,他真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全然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故而在卢植门下时,他遇见刘备这样一人,顿时喜欢的不得了,当即结为好友,拜为兄弟。

    闲来斗鸡走狗,无趣时纵马高歌,好不快哉。

    究竟是何时起,一切都不同了呢?

    听着刘表的言语,公孙瓒的思绪被拉回到刘虞出任幽州牧的那时,那时刘备寄给他一封书信,他看完顿时火冒三丈,原来是害怕他遭刘虞的迫害么?

    就在此刻,刘表从袖子里掏出一曲谱,递给公孙瓒。

    “将军,此物是卫将军为他远在幽州的兄长所谱的乐曲,托我务必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乐曲.”

    公孙瓒接过曲谱,低下脑袋一看,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年少时爱美衣服、好音乐的他怎么能看不懂曲谱,光是看着他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思念之情。

    “来人!去寻几个乐师来!”公孙瓒面色平静,可是就连公孙越都听出他藏在言语下的急促,因此不敢懈怠半分,连忙夺门而去。

    去也匆匆,来也匆匆。

    公孙越领着两三乐师走进营帐,又招呼着士卒将乐器搬了进来。

    公孙瓒也不想多说废话,他将曲谱交给为首的乐师,“按此谱来弹奏。”

    “诺。”

    乐师们不敢怠慢,当即就拨弄乐器,随着乐师们的演奏,悠扬的旋律飘进公孙瓒的耳中,他一听就听出来,不似大汉的曲调,但曲中蕴含的思念之情是一丝也不少。

    听着听着,公孙瓒渐渐低下脑袋,从嘴里吐出悠悠一声长叹。

    看来是我误会了玄德啊。

    “使君,如何称呼此曲?”

    曲名么.

    刘表想了想,笑道:“赠兄长。”

    他在心底补充道,兄长兄长,我也是卫将军的兄长,此话并非假话。

    “赠兄长玄德,这些年果然还是没有怎么读书啊,曲名太过简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黔首所取。”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不过公孙瓒的语气里全无责备之色。

    公孙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兄长,你可勿要因卫将军之事而糊涂了啊!

    于是乎,他连忙说道

    “兄长,还是先谈方才之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