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悔恨的眼泪挥洒在这片土地。

    回光返照的时间已经过了,很明显他现在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颤抖着嘴唇,拼尽全力看着上方广阔的天空。

    “我这一生,就是一个愚蠢而又无知的笑话,空有满腔的理想抱负,却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

    如今回想起来竟还不如那个昏庸的先帝,在此刻……我竟还有些羡慕他当初走的那般窝囊难看。”

    “哈哈哈……”先皇突然自嘲般的笑出了声,他的气息虚浮,“千古一帝……可笑,我当真是个……蠢材……”

    说到最后,先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逐渐变为几不可闻的气音。

    众人缓过神来,发现先皇的气息断绝,已然撒手人寰了。

    何言宁叹了口气,也并没有将先皇丢在乱葬岗。

    他也曾代表着帝王威严,不可做这种可能会动摇民心之事。

    但是也并没有给他按照皇帝应有的礼数下葬。

    只是在这荒废的皇宫底下,找到了那处被骷髅打造出来的,已经废掉了得囚笼,随后将他的尸体掩埋了进去。

    既要忏悔,那便对着枉死万万人的土地忏悔好了。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秦塞塞清点了弟子的人数,面露悲痛。

    “来时共有267名玉烙宗弟子,136名御兽宗弟子,如今玉烙宗弟子仅剩215名,御兽宗仅剩102人,共有86名弟子战死,其中有23名弟子的尸身不知所踪!”

    “被找回来的弟子共有37名,取出锁链后伤势未愈,而后重新奔赴战场的弟子,共死伤……26名!”

    田岚峰心痛至极,他的眼眶发红,眼底的红血丝愈加浓烈。

    已经有弟子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都是好孩子,”秦塞塞的喉咙哽咽,“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孩子!”

    “哭什么?”别如寒高举手中长枪,“回去好好修炼,然后杀尽这天下的邪祟!让邪祟再无可乘之机!”

    有弟子擦干眼泪,他同样举起手中的灵剑:“汇聚天下之大义!邪祟胆敢染指凡间半步,我等必定举命相搏!”

    “最后一名修士不倒!邪佞休想染指净土半分!”

    声音嘹亮,响震天地,每个字皆带着修仙弟子以命相搏的决心。

    田岚峰的鼻头一酸:“带上门中所有的弟子……我们回家!”

    “是!!”

    秦塞塞本想将江眠也带走,却不曾想江眠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秦塞塞愣在原地,“怎么了?”

    江眠的眼中有泪光闪过,未说只言片语,秦塞塞却明白了江眠的意思。

    江眠活不成了。

    秦塞塞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还是没忍住溢出一角。

    “孩子啊……”

    别如寒凑过来揽住了江眠的肩膀,他看着秦塞塞,嬉皮笑脸道:“干什么啊秦宗主,我们小师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不能在这里多留两天啦?”

    江眠却侧头看的清楚,他笑的分明比哭还难看。

    秦塞塞却已经不愿再看,他背过身去,只说了一句话。

    “早点回家。”

    随后便立即飞身离去。

    江眠的眼眶发热,她轻轻应着,声音却小的可怜。

    “会的。”

    “小师妹!你可是凡间的财神爷,是不是得请师兄几个吃点好吃的去?”安怀莫掩去眼底的红,故意打趣道。

    江眠看向笑嘻嘻的安怀莫,“六师兄,你的肩膀还在流血呢,你还不快些回去养伤。”

    “还有二师兄,你的衣服破了,你定然是不喜欢,也快些回去,换身衣服。”

    “三师兄,你现在的路痴应该是好了,但是你自己回去我还是会有些不放心,不妨就跟着宗门一起,现在也还来得及,还有一定要记住,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任何人用言语绑架你去做任何事,你不愿意都可以拒绝。”

    “四师兄……”

    唐故轩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他也想假装没事发生的逗小师妹开心,可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四师兄,以后少说点话,你之前说我的事,我还记着呢,罚你回去面壁三天。”

    最后江眠将目光放在了陈萧君的身上。

    五师兄的存在感一直很弱,甚至之前默默帮他们开路之时,被鬼婴撕扯下来了一大块血肉,却一直没有吭声。

    江眠将吊坠里自己炼制的所有灵丹全部取出。

    “五师兄,受伤了就要喊疼,这些都是我炼制的灵丹,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将自己的伤口给大家看,那就抓一把灵丹去吃,小师妹出品,保证药到病除哦。”

    陈萧君的拳越握越紧。

    比上次的痛彻心扉更多的是,他现在充满了是茫然无助。

    上一次他未能救下将他养大的哥哥,这一次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去死。

    江眠退后一步,泪水滚烫,带着灼热的温度滑落在她的脸颊。

    “帮我告诉大师姐,小师妹最喜欢的就是她,还有小师弟,那个缺爱的孩子也要多给他一点关注……

    宗门的地砖有些金纹好像有些开裂,以后每次宗门收徒,我都会让爹爹去找人重新修理的,

    哦对了!还有胡陵长老,拔了他两次药园,不知道是不是给那个老头心疼坏了,虽然丹宗不缺钱,但是我也早就告诉我爹让他下一次宗门收徒之时,也把丹宗的地砖镶上金纹……”

    江眠絮絮叨叨的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越来越红的眼眶。

    “够了!”江息罗终于忍不住出声,“小师妹!你说这些是做什么?你自己的事,就自己去跟他们说。”

    江眠的声音顿时停住,她突然低下头,只见得几乎连成串的泪珠接连落下。

    “好了好了,”安怀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害,你们都不懂小师妹!小师妹这是让我们先走,她想自己与家人团聚呢!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小师妹,你玩够了就回到宗门里,师姐给你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可不能比我还要摆烂偷懒哦~”

    江眠没有抬头,她死死咬着嘴唇,拼命压抑着痛苦。

    江眠怕死吗?

    怕。

    尤其是已经死过了一次,再次面对死亡之时,反而没有当初的果断。

    她怕得很。

    与胆怯齐头并进的,还有无尽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