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乘风一案重新审理后,纪乘风身上的冤屈也慢慢也洗清了。

    天治帝亲自下派钦差到江州府,仔仔细细的调查了一番,江州府的百姓都说纪乘风为查案四处奔波,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从未有过什么躺在知府衙门抢功劳一说。

    沈亦飞的谎言一点点被打破,三堂一同审理,逼问幕后真凶,没过多久,他终于松口,承认了是自己陷害了纪乘风。

    可是他始终不肯承认是受人指使,只说是听了前任知府的撺掇,才对纪乘风下此狠手。

    沈亦飞签下认罪书后没多久,就在牢中自尽了。

    他死后,上头明显也不想再继续查下去了,反正江州府内的所有阿芙蓉都被清缴干净,这件事伴随着沈亦飞的死,看起来也已经告一段落,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

    天治帝在朝堂上不断夸赞纪乘风置生死于度外,认真查案的精神,但也意味深长的道了句:“不过此等查案的方法,往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虽然这案子有了个好结果,但民间也有不少百姓在暗中议论皇帝误会忠臣,偏听偏信,天治帝看似对纪乘风很满意,也没有处罚他,但心里是什么想法就不知道了。

    纪乘风心领神会,伏下身道:“虽是为了查案,可微臣欺君罔上,也是死罪。幸得陛下英明,微臣大幸!下次再也不敢了。”

    天治帝哈哈大笑,“传朕旨意,纪乘风查案有功,擢升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纪乘风:“微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后,无数官员围在纪乘风身边,七嘴八舌的祝贺:“纪大人!恭喜啊!年纪轻轻便坐到副都御使,前途无量啊!”

    “改日一起共饮一杯?好庆贺纪大人升官!”

    纪乘风宠辱不惊,面色如常一一谢过,“改日一定请诸位大人到府上一叙!”

    纪父身边也有不少道贺的官员,“次辅大人真真好福气,我家的混世魔王,比御史大人还年长些,如今还在衙门里混日子呢!我若有御史大人这样的儿子,做梦都能笑醒喽。”

    纪父笑着拱手作揖。

    当然,也有无数和纪家不和的官员,落在后头看着二人的背影酸个不停。

    “不就是个副都御使,有什么好得意的……”

    “言官而已,就算坐到都御史又有什么出处?顶天了是个正二品。”

    “卖弄嘴皮子的而已,手底下又没有实权,哪有赵首辅和赵大人有能耐。”

    赵首辅面色如常,坐上马车后,瞥了眼赵蠡,说道:“你今日倒好,没有在那些人跟前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赵蠡长吐了一口气,终于能畅所欲言:“父亲,儿子不甘心啊。纪乘风才多大!往后竟然要跟儿子平起平坐了!“

    赵蠡手里的芴板都要捏碎了,赵首辅笑道:“你没听见那些大臣说的吗?区区言官,如何能跟你这个兵部侍郎相较?”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赵蠡,他虽在兵部,可手底下却没有兵权,有时想想,在朝中的威望真还比不过上能弹劾皇帝,下能弹劾文武百官的都察院御史。

    赵首辅:“安心。黄口小儿罢了,跟他计较,有失身份了。”

    “……是。”

    赵蠡咬着牙不甘心的低下了头,但心里并未因此放下记恨纪乘风,但凡有机会,他肯定要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

    转眼七月初,夏狩就快要到了,纪舒还挺期待夏狩,要去围场住两个月,她和祁野第一次结缘就在那儿呢。

    天治帝出行的日子定下来以后,纪舒就着手准备起了二人的行李。

    祁野看着她偷偷往包袱里放了好几件戎装,忍不住笑道:“岁岁,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多戎装?”

    纪舒埋头当做没听见,耳根却偷偷红了。

    祁野从她身后走上来,按住她的手把一套戎装抽了出来,笑声中带着戏谑:“这套样式有些眼熟,可尺寸是不是小了些?”

    纪舒抬头瞪了他一眼,眼里水光粼粼,她抬手抢过戎装重新叠好,瓮声瓮气道:

    “这套是我的!怎么了?我不能穿和你一样的戎装?”

    纪舒本来只是想到时能跟祁野一起去骑马狩猎,是常妙给了她灵感,说定做戎装的时候可以选和祁野差不多的,穿上以后谁都知道她们是一对,常妙说这叫‘情侣装’。

    纪舒本来觉得羞耻,但吩咐下去定做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吩咐了他们,做和祁野一样的。

    所以就导致包袱里,一大一小两套戎装,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祁野靠在床柱旁,看着纪舒宠溺的笑,他拉长了调子徐徐说道:“岁岁想和我穿一样的衣裳,怎么不多做几件常服?戎装又不能日日都穿着,累人。”

    “谁要天天跟你穿一样的衣裳。”纪舒嫌弃的说道,“你的衣裳不是黑就是黑,我才不穿。”

    “为了岁岁,我也可以尝试穿其他颜色,什么绿的、粉的、红的、都行。”

    纪舒忍俊不禁:“将军不怕被笑穿得像花蝴蝶吗?”

    “嗯……只要能和岁岁穿一样的,花蝴蝶我也认了。”

    这话说的纪舒舒心了,她眼角泛着春色,娇嗔说道:“等过两天我让绣娘做。”

    祁野耐心等她收拾完行李,才掐着人的腰把人按在了软榻上,软榻和床不同,窄窄的一条,躺在上头纪舒总没什么安全感,只能尽力勾着祁野,把全身都倚在他身上。

    不过祁野似乎很喜欢,掐着她亲的比往常还凶,纪舒今日被他挑起了兴致,乖乖的任他揉搓捏扁,又软又甜像汁水充沛的软桃,轻轻咬一口满嘴香甜。

    迷迷糊糊间,纪舒听见祁野贴在她耳畔哑声低喃:

    “岁岁,你喜欢看我穿戎装吗?”

    纪舒眯着眸,圈着他脖颈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喜欢,她还记得之前送祁野出征的时候,他一身戎装翻身上马的样子,纪舒至今还记在心里。

    不过他这会儿问这个做什么?

    纪舒还没反应过来,祁野将她轻轻放到软榻上,突然抽身离开,纪舒不满皱眉,轻轻踹了他一脚。

    祁野顺势攥住她,在她脚踝内侧落下轻吻,黑眸染上欲色,勾魂摄魄,哑声道:“岁岁,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半晌后,纪舒被贴上来的冰冷激的一激灵,眼睛瞪圆,看着祁野满是震惊。

    “你……你你你!”

    祁野封上她的唇,笑着逼问她:“岁岁,好看吗?”

    纪舒咬着下唇,流出羞赧舒爽又屈辱的眼泪,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昨晚上那件银甲丢了出去。

    这件戎装它——已经不干净了!

    祁野偷偷将它捡了回来,心满意足的锁进了箱子里。

    ……

    很快就到了去围场的日子,纪舒乘着马车百无聊赖的靠在软榻上看账,这一路起码要走两天,祁野要骑马跟在皇帝的銮驾边上,估计都见不着面。

    纪舒打了个哈欠,推了推喜桃,“桃儿,你去给我冰一碗甜茶呗。”

    喜桃放下手里的账簿,义正词严:“夫人,侯爷说了,您凉的吃多了会闹肚子的,您要是渴了,桌上有热水。”

    纪舒软声央求:“桃儿,好桃儿,求求你了……祁野他又不在,他又不知道。”

    喜桃正想继续婉拒,就听马车外头传来一声慵懒的笑,有人叩响车壁,说道:

    “谁说我不在?”

    纪舒起身撩开车帘,对上祁野含笑的双眼,她惊讶道:“你不是要跟着皇上吗?怎么回来了?”

    她这边全都是随行的官员家眷,基本上除了婆子丫鬟没有男人,祁野不知何时来的,骑着马跟在一旁,很是悠闲。

    他慢悠悠道:“我跟皇帝说,我想夫人了,离不开她,皇帝就放我回来了。”

    四周响起友善的笑声,纪舒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吼他:“你要是闲着没事,我饿了!”

    队伍离开上一座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儿要是骑马折返,来回至少也要两刻钟。

    路程不算太远,还能罚一罚祁野,纪舒深觉不错。

    祁野面不改色,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栗子糕、千层酥、你爱吃的都在,还热着呢,吃吧。”

    纪舒难掩惊讶,怪不得她刚才看着祁野胸口鼓鼓的。

    原来刚才经过上一座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东西买好放着了。

    纪舒心里的气儿消了,瓮声说道:“你要是觉得骑马累了,就上来坐一会儿。”

    祁野笑了,他扯了缰绳离马车近了点,示意纪舒附耳过去。

    纪舒乖乖探出身子,只听祁野悄声问她:“乖宝,前两日有些过分,我看你有些肿了,你不许我帮你上药,你自己上了吗?”

    纪舒呆愣半晌,满眼春色羞愤欲死,她抄起包袱朝祁野砸了过去。

    “滚吧你!”

    有祁野在身侧,两日的行程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到了围场后,随行的将士们都去整顿了,祁野离开前给纪舒上了药,被她连踢带踹赶出了营地。

    祁野手底下的将士都知道,将军偶尔来京营,身上总会挂点‘彩’,有时是牙印,有时是巴掌印,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将军和县主半路搭伙,日子过得不幸福,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挂着彩的将军心情总是比平时好。

    久而久之,大伙儿也咂摸出来了所谓‘伤痕’的真正含义,每每瞧见都要戏谑上两句,被祁野笑着打回去加倍训练才能消停。

    官员随行家眷的营帐都在一处,祁野今日被‘赶’出来,也被不少人目击了。

    见到祁野后,将士们便开始照例调侃起他们夫妻俩。

    打头的赵海成被祁野狠狠踹了一脚以后,眉飞色舞边跑边说:“不得了了!将军欲求不满拿咱们出气了!谁去和嫂子说一声啊!”

    “艹……”

    祁野气急反笑,低低爆了句粗,挑高眉头上前揪住赵海成捶了几记,直把人打的拍嘴求饶说不敢找纪舒放肆,才放开。

    将士们打成一团,笑声不断。

    围场外,谢上善看着这一幕,指尖用力到嵌进了肉里。

    她红着眼睛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远离了围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对着一旁的树根踹了过去。

    “混蛋!我哪里比不上纪舒!祁野,你个瞎了眼睛的东西!放着本公主不要去喜欢一个破鞋!凭什么!就凭她够骚够贱吗!”

    谢上善被禁足的这些日子,不停的催眠自己,祁野娶纪舒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传言不能控制,被迫而已。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这些年不停的追着祁野跑,民间有那么多人知道,他都不曾因为这个娶自己,他若不是自愿,又哪里只有娶纪舒这一条路可以走。

    他必定还是喜欢纪舒的。

    谢上善咬着牙,又怨、又妒、又恨。

    若是祁野没娶妻还好,她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可偏偏祁野娶了纪舒,还对她这么好!这对骄傲至极的谢上善而言简直是灭顶的打击。

    尤其是来围场这一路,她亲眼看见了祁野对纪舒有多好,谢上善的心仿佛被置于烈火上灼烤,痛的她恨不能把纪舒大卸八块。

    宫女只等她发泄完,才小声劝道:“公主,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娘娘该担心了……”

    “我才不要回去!回去了只会听到那个贱人用尽各种法子勾引祁野!我不要和她住在一个营地里!我要让父皇把她赶走!赶走!”

    “公主!公主能不能去啊!娘娘说了不让您惹事的公主!”

    宫女抱着谢上善的腰,死活不肯让她回去,眼看要控制不住,她灵机一动。

    “公主!公主奴婢有法子,让您以后不再看见纪舒!”

    谢上善停下了动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宫女:“你说,什么法子?”

    “公主,狩猎就是最好的机会。围场里刀剑无眼,纪舒一个弱女子,谁知道会撞到什么事。公主不必把自己放到人前去,只等进了围场,悄无声息的结果了纪舒,不就好了吗?”

    谢上善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没错,在这里把她给杀了,祁野就没有夫人了……”

    “他可以不要我,但别的女人,他也别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