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挪动轮椅想要后撤,喜桃大步上前,按着她的轮椅,硬是把人推到了纪舒跟前。

    李妈妈拱手告饶,连声说道:“夫人,夫人就饶了我老婆子吧!老婆子蹲了一年的牢狱,还在牢里把两条腿摔断了,已经是受到报应了啊!夫人就别再折腾老婆子了!”

    李妈妈还以为纪舒是记恨着那几年她的错处,得知她被放出来,又赶来报仇的。

    李花瘫坐在地,爬行到李妈妈身边,哭着说:“娘,娘,她们、她们是为了……二十年前那事儿……”

    李妈妈虎躯一震,“什么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什么!胡说八道!你昏了头了!”

    她一巴掌扇歪了李花的脸,揪着她耳朵说道:“这是侯夫人!还不快行礼!”

    “见过侯夫人!”

    纪舒浅浅一笑,“李妈妈,我人都找到这儿了,你就别跟我再装傻了。你真以为我废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你当初贪侯府的那点银子么?”

    李妈妈浑身哆嗦,纪舒看了眼李花,说道:“你若不说也行,李花,你化名花容在侯府伺候先夫人那一个多月里,先夫人丢了几样要紧的首饰,如今有人能证明你与那些首饰相关,跟我走,去见官。”

    李花瞪圆了眼,“不,我没有,我没有偷夫人的首饰!”

    “娘!救我啊娘!娘我不要去坐牢!娘——”

    纪舒对李妈妈道:“听说你孙子到了年纪,想去书院里开蒙?若是李花的罪名坐实,你孙子可以直接跟他爹一块儿去码头扛包了,朝廷有规矩,凡家中涉事者不予科举资格。”

    李妈妈从轮椅上扑下来,抱着纪舒的腿大哭,“夫人!夫人求您开恩,您开恩!”

    纪舒赶在城门关上前回到了京城,刚下马车,祁野就迎了过来,皱着眉道:“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去京郊寻你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你亲自跑一趟,这两日吐的严重,若又吃不下饭怎么办。”

    纪舒笑着打趣:“将军越发像个管家公了。放心,马车跑得慢,我没事。”

    “给你带了李子回来,先吃了饭再吃。”

    “好~”

    用过膳后,纪舒才把今日的重大收获告诉祁野,“有了李妈妈和李花的证词,现在就能去告发李氏。不过冷佩那边将军进展如何?若要动她的话,我以为还是先和妙妙商量商量的好。”

    佩姨娘和常妙这么多年,只怕常妙不忍心揭发她哄骗常侍郎,若是事发,佩姨娘下场必定也不好看。

    祁野:“今日已经寻觅到那个鸨母的去向,不过要找到人还需要些时日。”

    “那就等找到这个鸨母,再叫常妙来,告诉她真相好了。”

    当晚,乾西王府中,李氏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不停的喘息。

    武定伯被她吵醒,不耐烦的睁开眼缝瞥了她一眼,就翻过身继续睡了。

    李氏惊魂未定,趔趄下床跑到外间,慌乱的斟了杯茶喝。

    在外间上夜的崔妈妈被惊醒,上前道:“夫人,您怎么了?”

    李氏望了眼身后,提步走到远一点的西暖阁,让崔妈妈点灯,过了半晌才缓和下来,摇摇头说:“就是做了个噩梦。”

    “夫人梦到什么了?”

    李氏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怎么敢告诉崔妈妈,她梦到的是祁菀菀转世投胎来找她报仇了。

    李氏已经快忘记祁菀菀这个手下败将的脸了,直到上次撞见常妙,她才重新记起来,而且日夜受祁菀菀转世报仇的噩梦惊扰,直到她找了大师做法,不安的感觉才消散下去。

    没想到这几日,那种不安又浮上心头。

    李氏事后调查过常妙,她几乎可以肯定,常妙是祁菀菀的女儿,那几个没用的拐子竟然把她卖去了常家!

    好在据她所知,常妙在常家过得很差,常家似乎也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李氏才彻底放心,打算不再追究这件事。

    反正除了她,没有人再知道当年的真相,也不会再有人去追查。

    李氏揉了揉心口,低声咒骂起纪舒。

    都是这个贱人,把常妙带到伯府,吓了她一跳,还把他们家克成这样,她别想有好日子过。

    李氏看向崔妈妈:“纪舒那贱人最近在做什么?”

    崔妈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夫人还不知道……侯夫人她……她有喜了。”

    “什么!”

    李氏没克制住声音,腾的站了起来,崔妈妈拉住她,小声说道:“是伯爷不让老奴说的,怕刺激到二少爷,又和二夫人吵闹起来。”

    李氏双眼通红,磨牙切齿:“那个贱人竟然怀孕了……她凭什么过得越来越好……”

    离了您们可不是过得越来越好了么。

    崔妈妈不敢说出口,只能低头腹诽。

    她小声道:“夫人,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干脆不要再理会侯府了。眼下帮二少爷修复和二夫人的关系,才是要紧的啊!”

    崔妈妈可不想有朝一日被赶出去,跟李氏一起吃糠咽菜。

    李氏:“呸!我沦落至此都是她害的!凭什么她有好日子过……”

    李氏眯了眯眸,一个念头从心底浮现出来。

    “去!取笔墨纸砚来!”

    ……

    鸨母的去向已经有了,但这人过去了这么多年,显然是还在做不正当的生意,而且顺藤摸瓜竟然还牵扯到了地方的官员身上,祁野生怕打草惊蛇,只能暗中配合官府稽查,先当查案办着。

    事情一拖竟然拖了快半个月,纪舒活蹦乱跳的身子也出现了孕反,成日吐的昏天黑地,吃不下饭,急得祁野案子都不想办了,上疏请皇帝给他放一年半载的陪产假,简直把怀孕的纪舒当眼珠子护着。

    还是纪舒及时得知,把他刚写好的奏疏扔炭炉里烧了。

    “事情都查到这份上了,怎么能半途而废!你只管办你的事,我有喜桃青檀,还有海棠呢。”

    纪舒刚还把晚膳吐了,祁野眼眶微红,看的纪舒也忍不住心软感动。

    她放软了态度,上前环住祁野的脖子,坐在他膝上,叹了声说:

    “将军心疼我,我知道,但我也心疼将军……”

    纪舒温声道:“等事情水落石出,我就不是将军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妙妙这些年在常家吃了不少苦,将军忍心让她继续吃苦吗?”

    祁野其实心肠很冷,性子独,从他对祁家和武定伯的态度就足矣看出,血脉亲情于他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在常妙一事上更多的不是亲情,是责任。

    外公以前在营中喝醉酒,常和他畅想,若是孙女没有夭折,他一定会把孙女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祁野查真相,是为了让外公泉下安心,可常妙不能和纪舒比。

    祁野没有说什么,既然这是纪舒希望的,他就去做,祁野抱着她说道:“明日我让裴朗来给你看看。”

    纪舒欣然点头,亲了一下祁野。

    翌日,祁野早早就出门了,他必须尽快把常妙的事情解决,才能匀出更多的时间陪纪舒。

    祁野离开后不久,裴朗就上门了,他先和纪舒道了喜,才给她把了脉。

    喜桃:“裴大夫,我家夫人这两日孕吐的严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和缓和?”

    “怀孕早期孕吐再正常不过了。多吃点蔬菜和酸性的水果,油腻感轻的吃食,会稍微好点。”

    裴朗把脉后说:“从脉象上看,嫂子和胎儿都挺好,嫂子这两日都在吃什么?”

    喜桃把纪舒的食谱给裴朗报备了一番,裴朗连连点头,“不错,都是有助用的好东西,不过嫂子要切记,不能贪多。”

    “嫂子身量纤纤,若是孩子生的太大,生产时风险会大许多,所以食补要适量啊。”

    喜桃紧张不已,“奴婢记下了!”

    “喝药了。”

    海棠撩开挡帘兀自走进了暖阁,一抬头看见裴朗,愣了愣,“这是……”

    裴朗赶忙作揖,自我介绍,纪舒道:“这位是将军的弟弟裴公子。这是我五表哥的未婚妻,海棠姑娘,她也精通妇婴之科,表哥特意安排海棠姑娘来照顾我。”

    “原来是同行!在下有礼了。”

    海棠笑了笑,没说什么,把汤药交给了纪舒。

    她正要喝,裴朗说道:“嫂子,能否让我检查一下?失礼了。”

    纪舒莞尔,“无妨,你看吧。”

    喜桃舀了一勺给他,裴朗闻了闻,又尝了一口,立即报出了里头放的药材,随后说道:

    “这药方开的真不错,果然是妇婴之科的圣手。”

    纪舒喝了汤药,谢过了海棠,海棠拿着碗准备离开,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裴朗,又道:“裴公子要一直待在侯府吗?”

    裴朗连忙道:“在下只是替哥哥来看看,不会久留的。”

    既然纪舒家里已经有靠谱的人在这儿看着了,裴朗又不是主攻妇婴之科的,留下就多余了。

    待了没一会儿,他便起身告辞了。

    可刚出颉芳居,陆伯就拦了他,笑着把他请到了祁野书房里。

    “侯爷让您等一等,他还有不少有关夫人孕期的事情,想跟您请教。”

    裴朗只好又等在了书房里。

    另一边,纪舒喝完药又开始犯困,本想睡一会儿,就听外头闹哄哄的吵了起来。

    纪舒往窗外看去,眉头微皱,叫来喜桃问道:“外边在吵什么?”

    “夫人您别管,还是休息吧。”

    “说。”

    喜桃愤愤然道:“是李氏,她在府前又吵又闹,说想见您。”

    其实李氏已经来了有一会了,闹了也有一阵了,她站在侯府门前哭,逢人就说祁野纪舒无情。

    路过的百姓啐她:“你身为继母待人家侯爷侯夫人不好,人家自然不待见你啊!”

    “人非事先孰能无过,我自然是有改过了。我今日来,就是特意带了东西来探望儿媳的。”

    李氏哭道:“可她竟然连门都不肯让我进,这算哪门子儿媳啊!”

    “她还把伯府买下来改成了园子,害得我和伯爷只能住在王府里,有家不能回,即便我是继母待他们不好,可伯爷好歹是他们亲爹,亲公公,你们评评理,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有几个年长的十分能共情李氏,一来二去的竟然聊了起来。

    “我家儿子儿媳也是这样不孝,我家老二会读书,我和老头子把钱都留给老二读书,有什么不对!老大就会种地啥也不会,我让他和他媳妇,把钱给他弟弟,等他弟弟读书出来了,肯定会报答他们的嘛!我错了吗?”

    “这两个没良心的,知道我把他家地卖了,拿钱给老二,竟然去里正那儿跟我和老头子分家,害得我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真是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这些人都是孽债,孽债啊!”

    围观的人面露鄙夷,有个人无情的戳破她的遮羞布:“你们俩不是有老二吗!干嘛不去老二家住!”

    老婆子面露难堪,众人哄然大笑:“是人家不给他们住吧,什么读书人,明明是靠爹妈兄嫂养的废物一个。”

    “你们这帮贱人,我撕烂你们的嘴!”

    侯府门前闹成了市集,门房打开门,大喝一声:“干什么!敢在侯府门前闹事!都不想活了!”

    众人一哄而散,门房皱着眉看向李氏,“夫人请你进去。”

    抱厦内,纪舒阖着眸等待李氏,李氏一路过来,看着侯府里的一切嫉妒的眼睛通红。

    “大媳妇!”

    进了屋,李氏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笑成了一朵花。

    纪舒懒洋洋睁眼,“小娘,坐吧……这位是?”

    她本以为来的只有李氏,没想到她身边还站了个姑娘,而且看着十分面熟。

    姑娘屈膝给纪舒行了个礼,“侯夫人。”

    李氏:“大媳妇不记得了?你们以前见过的呀,这是娇娇,我姐姐家的姑娘。”

    喜桃凑在纪舒耳畔道:“就是那个,骑驴找马的许娇娇。”

    纪舒有些惊讶,她应该早就回潍州成亲了才对,李氏怎么又把人找回来了。

    许娇娇还是半散着青丝,做未出阁女子的打扮,难道是与前世成亲的那个书生郎掰了?

    纪舒莞尔:“我记得,许姑娘。姑娘竟然还没成亲么?我还记得前年的时候,姑娘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伯府后门相会,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终成眷属了。”

    许娇娇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李氏暗暗瞪了她一眼,赶紧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娇娇年前就已经和那小子断了,如今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断了?”

    纪舒有些想不通,但她已经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笑容深谙,“那小娘带她来的意思是……”

    “明人不说暗话,当初娇娇和大爷也是议过亲的,不过出了些事,没成。我听说大媳妇你怀孕了,这怀孕了伺候不了爷们儿,大爷身边总需要有个添灯暖床的人儿,娇娇钦佩大爷已久,乐意先不要名声,留在大爷身边为奴为婢,先伺候着。”